해내서경(海內西經) 원문

산해경/해내서경 2018. 2. 28. 00:00

海內西南陬以北者1。

1 珂案:此經方位與海外西經方位相同。


貳負1之臣曰危,危與貳負殺窫窳2。帝3乃梏之疏屬之山4,桎其右足5,反縛兩手與髮6,繫之山上木7。在開題西北8。

1 珂案:貳負,古天神,人面蛇身。海內北經云:「貳負神在其(鬼國)東,其為物人面蛇身。」吳承志以為此節當在海內北經「有人曰大行伯」節上,是也,說見前卷末「匈奴」節注。

2 珂案:窫窳之名,古書無定。文選吳都賦劉逵注引作猰貐,張協七命李善注引作猰[犬俞],爾雅釋獸作貐,淮南子本經篇作猰貐,其實一也。

3 郝懿行云:「(文選)李善注張協七命引此經作黃帝,黃字衍。」珂案:山海經所載未著主名之「帝」,皆天帝,除中次七經「姑媱之山,帝女死焉」之「帝」指炎帝,中次十二經「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之「帝」指堯,海外東經「帝令豎亥」之「帝」指禹而外,餘均指黃帝。郝懿行謂「李善注張協七命引此經作黃帝,黃字衍」,黃字其實不衍,此「帝」正是黃帝。疏屬山附近之開題,畢沅說「疑即笄頭」,笄頭又即雞頭(見注八),史記五帝本紀有黃帝「西至崆峒,登雞頭」語,可見雞頭(開題)附近,為黃帝神話所及之地。西次三經云:「鍾山,其(鍾山山神燭龍)子曰鼓,是與欽●殺葆江於昆侖之陽,帝乃戮之鍾山之東曰瑤崖。欽●化為大鶚,其狀如雕,而黑文白首,赤喙而虎爪,其音如晨鵠,見則有大兵;鼓亦化為鵔鳥,其狀如鴟,赤足而直喙,黃文而白首,其音如鵠,見則其邑大旱。」與此事相類,而鍾山與昆侖亦均黃帝神話所及地,文中之「帝」自是黃帝無疑,尤可旁證此「帝」之當是黃帝也。

4 郭璞云:「梏,猶繫縛也;古沃切。」吳任臣云:「劉會孟曰:『疏屬山今陝西延安府綏德縣。』」珂案:郭注「古沃切」御覽卷五十引無,宋本、藏經本作「音活」,王念孫云:「宋本音苦。」或別有所見也。

5 郭璞云:「桎,械也。」郝懿行云:「說文(六)云:桎,足械也;梏,手械也。」

6 郭璞云:「并髮合縛之也。」珂案:文選吳都賦劉逵注、張協七命李善注引此經並無「與髮」二字,劉秀上山海經表敘其父劉向以山海經對漢宣帝問事,亦僅云「其文曰:『貳負殺窫窳,帝乃梏之疏屬之山,桎其右足,反縛兩手。』」亦無「與髮」二字。此為最早而又最直接之引文,足證「與髮」二字實衍。又郭注「並髮合縛之也」,御覽卷五十引此注并作約,疑本當作「約髮而縛之也」,而、合形近易訛。「約髮而縛之」者,束其髮以為系而反縛其兩手也。必古時圖象如此。「反縛兩手」猶未能充分說明圖象,故郭注「約髮而縛」以為補充。及而訛為合,後人不解「約髮合縛」之義,以為既云「合縛」,必并髮也,因妄改約為并以就合義。至於經文「反縛兩手」下增「與髮」二字,當緣注文「約髮」二字而誤衍也。北堂書鈔(唐初虞世南撰)卷四十五雖已引有此二字,然是書經後人竄亂,訛誤特多,殆不足憑信。若經文果係「反縛兩手與髮」,則於說明圖象已甚清楚明白,毋煩郭更釋以「并髮合縛」。故知經文實無「與髮」二字,郭注「并髮合縛」實「約髮而縛」之訛也。

7 郭璞云:「漢宣帝(影宋本太平御覽卷五十引此注宣帝下有時字——珂。以下簡稱御覽)使人(御覽使人下有鑿字)上郡發盤(御覽作磐)石,石室中得一人,跣踝被髮,反縛,械一足(御覽械一足下有「時人不識,乃載之於長安,帝」十一字),以問群臣,莫能知。劉子政(劉向)按此言對之,宣帝大驚,於是時人爭學山海經矣。論者多以為是其尸象,非真體也。意者以靈怪變化論(論字疑涉上論字而衍),難以理測;物稟異氣,出於不然(王念孫、郝懿行均以為不然當作自然),不可以常運推,不可以近數揆矣。魏時有人發故周王(御覽作周靈王)冢者,得殉(御覽殉下有葬字)女子,不死不生(御覽不死下無不生二字),數日時(御覽時作而)有氣,數月而能語,狀如廿許人。送詣京師,郭太后愛養之,恆在左右。十餘年,太后崩,此女哀思哭泣,一年餘而死。即此類也。」珂案:御覽卷五十引郭注與今本多有異同,以上所舉,特其較勝於今本者耳。又經文「繫之山上木」,御覽引作「繫之山上磐石之下」,北堂書鈔卷四十五引作「繫之山木之上」,以較今本經文,知「磐石之下」云云,為後人因注文有「發盤(磐)石」語而妄改之也。

8 畢沅云:「開題疑即笄頭山也,音皆相近。」珂案:六朝陳顧野王輿地志(漢唐地理書鈔輯)云:「笄頭山即雞頭山。」唐李泰括地志(漢學堂叢書輯)云:「笄頭山一名崆峒山。黃帝問道於廣成子,蓋在此。」開題、笄頭(雞頭)、崆峒,均一音之轉也。

   關於危與貳負殺窫窳之神話,海內經云:「北海之內,有反縛盜械帶戈常倍之佐,名曰相顧之尸。」郭璞注云:「亦貳負臣危之類也。」竊以為非僅「之類」,實亦此一神話之異聞也。劉秀上山海經表云:「孝宣帝時,擊磻石於上郡,陷得石室,中有反縛盜械人。時臣秀父向為諫議大夫,言此貳負之臣也。詔問何以知之,亦以山海經對。其文曰:『貳負殺窫窳,帝乃梏之疏屬之山,桎其右足,反縛兩手。』上大驚,朝士由是多奇山海經者。」「反縛盜械」之語,當非偶同。曰「相顧」者,或併貳負亦俱械繫也。經文奧衍,不可知矣。唐李冗獨異志云:「漢宣帝時有人於疏屬山石蓋下得二人,俱被桎梏,將至長安,乃變為石。宣帝集群臣問之,無一知者。劉向對曰:『此是黃帝時窫窳國負貳之臣,犯罪大逆,黃帝不忍誅,流之疏屬之山,若有明君,當得出外。』帝不信,謂其妖言,收向繫獄。其子歆自出應募,以救其父。其父曰:『欲七歲女子以乳之,即復變。』帝使女子乳,於是復能為人,便能言語應對,如劉向之言。帝大悅,拜向大中大夫,歆為宗正卿。詔曰:『何以知之?』歆曰:『出山海經。』」又劉秀表文神話之演變也。可注意者,已明言所得為「黃帝時窫窳國負貳之臣」,且係「二人」,與海內經「相顧」義符,亦符於「帝」即「黃帝」之推論,於以見民間傳說之恆合古傳,為可貴矣。


大澤方百里1,群鳥所生及所解2。在鴈門北。

1 郝懿行云:「大荒北經作『大澤方千里』,郭注穆天子傳(卷三『碩鳥解羽』——珂)引此經亦云:『大澤方千里,群鳥之所生及所解。』是百當為千矣。然郭注(穆天子傳卷四『至于西北大曠原』——珂)又引此經云:『群鳥所集澤有兩處:一方百里,一方千里。』是又以為非一地,所未詳也。李善注別賦引此經亦云:『大澤方百里。』可證今本不誤。」珂案:此經所說大澤,實有兩處。大荒北經云:「有大澤,方千里,群鳥所解。」此千里大澤也,位在西北方。下云「夸父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將飲河而不足也,將走大澤,未至,死於此。」所走者即此大澤,亦穆天子傳卷四所謂「北至曠原之野,飛鳥之所解其羽」之曠原也。郭注穆天子傳所引乃大荒北經方千里之大澤。至於此處大澤,實海內北經所記「舜妻登比氏,生宵明燭光,處河大澤,二女之靈,能照此所方百里」之百里大澤,位在北方,或即今河套附近之地。又此節文字(連同以下二節),亦應在海內北經「宵明燭光」節之前,始與方位地望大致相符。

2 郭璞云:「百鳥於此生乳,解之毛羽。」珂案:「解之毛羽」不成文義,宋本、藏經本作「解氄毛羽」,是也。郝懿行云:「此地即翰海也,說見大荒北經。」翰海古本泛指沙漠之地,北方有翰海,西北亦有翰海,史記霍去病傳:「禪於姑衍,登臨翰海。」此北方之翰海也。唐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詩云:「翰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此西北之翰海也。郝以此處所記大澤為翰海是也,然以之混同於大荒北經所記大澤則非也。


鴈門山1,鴈出其閒2。在高柳北3。

1 郝懿行云:「淮南墬形訓云:『燭龍在鴈門北,蔽於委羽之山。』疑委羽山即鴈門山之連麓,委羽亦即解羽之義。江淹別賦所謂『鴈山參雲』也。」

2 郝懿行云:「水經注(水)及初學記三十卷引此經並作『鴈出其門』。」珂案:今本(蘊石齋叢書本)初學記仍作「鴈出其閒」。

3 畢沅云:「山(高柳山——珂)在今山西代州北三十五里。」


高柳在代北1。

1 珂案:水經注水引此經北作中,云:「其山重巒疊巘,霞舉雲高,連山隱隱,東出遼塞。」藏經本北作地。


后稷之葬,山水環之1。在氐國西2。

1 郭璞云:「在廣都之野。」珂案:海內經云:「西南黑水之閒,有都廣之野,后稷葬焉。其城方三百里,蓋天地之中,素女所出也(以上十六字係經文誤入郭注者,據王念孫、郝懿行校復)。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百穀自生,冬夏播琴。鸞鳥自歌,鳳鳥自,靈壽實華,草木所聚。爰有百獸,相群爰處。此草也,冬夏不死。」敘寫后稷葬所景物,至為詳盡,實有人間樂園之概。惟經文作都廣之野,郭注則作廣都之野。夷考古籍所引,或作都廣、或作廣都不一(詳海內經「都廣之野」節注)。華陽國志蜀志云:「廣都縣,郡(指成都——珂)西三十里,元朔(漢武帝年號——珂)二年置,有鹽井漁田之饒。」據蜀中名勝記(明曹學佺撰),其地蓋屬雙流縣,在今成都與雙流之間。故楊慎山海經補注逕云:「黑水廣都,今之成都也。」衡之以后稷葬所地望,大致相近,故都廣、廣都,當是一而非二也。后稷除在都廣之野之葬所外,尚有其在槐江之山附近所潛之淵。西次三經云:「槐江之山,實惟帝之平圃,西望大澤,后稷所潛也。」郭璞注云:「后稷生而靈智,及其終,化形遯此澤而為之神,亦猶傅說騎箕尾也。」蓋關於后稷死的神話之異聞,猶鯀潛羽淵也。所謂「潛」者,乃化形遯身於水泉之地,非郭注「傅說騎箕尾」之比也。至於淮南子墬形篇云:「后稷壟在建木西,其人死復蘇,其半魚在其間。」則后稷死後,既已埋葬,復化形為異物,實兼「葬」與「潛」二說而為一也。

2 珂案:海內南經云:「氐人國在建木西。」淮南子墬形篇云:「后稷壟在建木西。」則后稷壟與氐人國俱在建木之西。此復云:「后稷之葬,……在氐國西。」氐國當即氐人國也,脫人字。


流黃酆氏之國1,中方三百里2。有塗四方3,中有山4。在后稷葬西。

1 珂案:海內經云:「有國名流黃辛氏,其域中方三百里,其出是麈(麈原作塵土,據清蔣知讓校改,說詳該節注)。有巴遂山,繩水(繩原作澠,從水經注若水引此經改)出焉。」淮南子墬形篇云:「流黃沃民在其北,方三百里。」即此國。民字或氏字之訛。

2 郭璞云:「言國城內。」珂案:經文「中方三百里」者,即海內經所謂「其域中方三百里」也,郭注城字當為域字之訛。

3 郭璞云:「途,道。」珂案:郭注途,宋本作塗,是也,經文正作塗。

4 珂案:即海內經所謂「巴遂山」也。


流沙出鍾山1,西行又南行昆侖之虛2,西南入海黑水之山3。

1 郝懿行云:「楚詞招魂云:『西方之害,流沙千里。』王逸注云:『流沙,沙流而行也。』高誘注呂氏春秋本味篇云:『流沙在敦煌郡西,八百里。』水經(禹貢山水澤地所在)云:『流沙地在張掖居延縣東北。』注云:『流沙,沙與水流行也。』亦言出鍾山,西行,極崦嵫之山,在西海郡北。」

2 珂案:宋本作崑崙墟,下同。

3 郭璞云:「今西海居延澤。尚書(禹貢)所謂『流沙』者,形如月生五日也。」楊慎云:「謂形如半月也。唐詩:江畔洲如月。」珂案:郭楊之說流沙,乃詩之構想也。宋沈括夢溪筆談卷三云:「予嘗過無定河,度活沙,人馬履之,百步之外皆動,澒澒然如人行幕上。其下足處雖甚堅,若遇其一陷,則人馬車,應時皆沒,至有數百人平陷無孑遺者。或謂:此即流沙也。又謂:沙隨風流,謂之流沙。」則是流沙之科學狀寫也。


東胡1在大澤東。

1 郝懿行云:「國名也。伊尹四方令云:『正北東胡。』詳後漢書烏桓鮮卑傳。廣韻引前燕錄云:『昔高辛氏游於海濱,留少子厭越以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號曰東胡。』云云。其後為慕容氏。」

   珂案:「東胡」已下四節當移海外北經「舜妻登比氏」之後,海內東經「國在流沙中者埻瑞、璽」已下三節當移於此處。說詳上卷「匈奴」節注。


夷人在東胡東。


貊國在漢水東北1。地近于燕,滅之2。

1 郭璞云:「今扶餘國即濊貊故地,在長城北,去玄菟千里,出名馬、赤玉、貂皮、大珠如酸棗也。」郝懿行云:「(三國志)魏志東夷傳說夫餘與此注同,即郭所本也。唯貂皮作貂●,後漢書東夷傳又作貂豽。藝文類聚八十三卷引廣志曰:『赤玉出夫餘。』」

2 郝懿行云:「大雅韓奕篇云:『其追其貊。』謂此。」


孟鳥1在貊國東北,其鳥文赤、黃、青,東鄉2。

1 郭璞云:「亦鳥名也。」郝懿行云:「海外西經有『滅蒙鳥在結匈國北』,疑亦此鳥也,滅蒙之聲近孟。」珂案:郝說是也,詳海外西經「滅蒙鳥」節注。

2 珂案:藏經本黃上無赤字。


海內昆侖之虛1,在西北,帝之下都2。昆侖之虛,方八百里,高萬仞3。上有木禾,長五尋,大五圍4。面5有九井6,以玉為檻7。面有九門8,門有開明獸守之,百神之所在9。在八隅之巖10,赤水之際,非仁羿莫能上岡之巖11。

1 郭璞云:「言海內者,明海外復有昆侖山。」郝懿行云:「海內昆侖即西次三經昆侖之丘也。禹貢昆侖亦當指此。海內東經云:『昆侖山在西胡西。』蓋別一昆侖也。又水經河水注引此經郭注云:『此自別有小昆侖也。』疑今本脫此句。又荒外之山,以昆侖名者蓋多焉。故水經禹本紀並言昆侖去嵩高五萬里。水經注又言晉去昆侖七萬里。又引十洲記『昆侖山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去岸十三萬里』,似皆別指一山。然則郭云海外復有昆侖,豈不信哉。說文(八)云:『虛,大丘也,昆侖丘謂之昆侖虛。』」

2 珂案:西次三經云:「昆侖之丘,實惟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時。有鳥焉,其名曰鶉鳥,是司帝之百服。」即最早有關昆侖神話之記敘也。「帝之下都」,郭璞云:「天帝都邑之在下者。」穆天子傳卷二云:「吉日辛酉,天子升于昆侖之丘,以觀黃帝之宮。」則此天帝實黃帝也。「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之神陸吾,即此經所記「身大類虎而九首、皆人面」之開明獸也,「司帝百服」之鶉鳥(禽經云:赤鳳謂之鶉),即開明西鳳皇鸞鳥之屬也:以傳聞不同而略異其辭也。

3 郭璞云:「皆謂其虛基廣輪之高庳耳。自此以上二千五百餘里,上有醴泉華池,去嵩高五萬里,蓋天地之中也。見禹本紀。」珂案:史記大宛列傳引禹本紀云:「河出崑崙。崑崙其高二千五百餘里,日月所相避隱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瑤池。」

4 郭璞云:「木禾,穀類也,生黑水之阿,可食,見穆天子傳。」珂案:穆天子傳卷四云:「黑水之阿,爰有野麥,爰有荅堇(祇謹二音——原注),西膜之所謂木禾。」

5 珂案:初學記卷七引此經作上。

6 珂案:呂氏春秋本味篇云:「水之美者,昆侖之井。」淮南子墬形篇云:「昆侖旁有九井。」

7 郭璞云:「檻,欄。」

8 珂案:史記司馬相如傳正義引此經作旁有五門。御覽卷三八引此經作面有五門。

9 珂案:水經注河水引遁甲開山圖榮氏注云:「天下仙聖,治在柱州崑崙山上。」十洲記亦云:「(崑崙)真官仙靈之所宗,品物群生,希奇特出,皆在於此。天人濟濟,不可悉記。」則是神話仙話化之自然表現也。

10郭璞云:「在巖閒也。」珂案:謂百神居處昆侖八隅巖穴之間。大荒西經云:「昆侖之丘,有人戴勝,虎齒,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可證神處巖穴,在古人質樸的思想觀念中,並不足異。

11郭璞云:「言非仁人及有才藝如羿者不能得登此山之岡嶺巉巖也。羿嘗請藥西王母,亦言其得道也。羿一或作聖。」珂案:郭注「羿一或作聖」,宋本、藏經本俱無一字,一字衍。「仁羿」,郭釋為「仁人及有才藝如羿者」,嫌迂曲;據近人研究,仁羿,即夷羿,「仁」即「夷」之借字,「夷」之重文古作[入二],與「仁」音形並近,較確。郭云「羿或作聖」,亦通。「非仁聖莫能上岡之巖」,猶海外西經稱「龍魚陵居在其北,即有神聖乘此以行九野」,無非對古有才德者之讚美而已。然此處仁羿實當即羿,為有關羿神話之零片而散見於此者。淮南子覽冥篇云:「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姮娥竊以奔月,悵然有喪,無以續之。」高誘注云:「姮娥,羿妻;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未及服之,姮娥盜食之,得仙,奔入月中為月精也。」「為月精」之說,不見於今本淮南子,唯初學記卷一引古本淮南子有之,云「(姮娥)託身於月,是為蟾蠩,而為月精」,此十二字蓋後人或以其「不雅馴」,刊落去也。「非仁羿莫能上岡之巖」者,羿登此(昆侖山)岡巖向西王母請不死藥也。西王母或居玉山。西次三經云:「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或居弇茲山。穆天子傳卷三云:「天子遂驅升于弇山,乃寄名跡于弇山之石而樹之槐,眉曰西王母之山。」郭璞注:「弇,弇茲山,日入所也;言是西王母所居也。」或居昆侖。大荒西經云:「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有人戴勝,虎齒,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雖傳說中西王母居地非一,而唯昆侖有不死樹及不死藥。本卷下文云:「開明北有……不死樹。」又云:「開明東有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夾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藥以距之。」則羿「上岡之巖」之所請者,亦唯有居於昆侖之西王母耳。郭璞圖讚云:「萬物暫見,人生如寄;不死之樹,壽蔽天地;請藥西姥,烏得如羿!」是能得其解者。


赤水出東南隅,以行其東北1。

1 珂案:宋本下有「西南流注南海厭火東」九字,明藏本、吳寬抄本、清吳任臣本、汪紱本、畢沅校本、百子全書本並有之,當係脫文。


河水出東北隅,以行其北,西南又入渤海,又出海外,即西而北,入禹所導積石山1。

1 郭璞云:「禹治水復決疏之,故云『導河積石』。」珂案:此積石山蓋即西次三經所云「積石之山,其下有石門,河水冒以西流」之積石山也,郝懿行以此為海外北經禹所積石之山,非也,說詳該節注。


洋水1、黑水2出西北隅,以東,東行,又東北,南入海,羽民南3。

1 郭璞云:「音翔。」郝懿行云:「高誘注淮南墬形訓云:『洋水經隴西氐道東至武都為漢陽(陽字疑衍——珂),或作養(今本高注養下有水字——珂)也。』水經注(漾水)引闞駰云:『漢或為漾,漾水出昆侖西北隅,至氐道,重源顯發而為漾水。』是洋水即漾水,字之異也。」珂案:書禹貢云:「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即此洋水也。

2 珂案:書禹貢云:「黑水西河惟雍州。」又云:「導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即此。

3 珂案:羽民已見海外南經。


弱水、青水出西南隅1,以東,又北,又西南,過畢方鳥東2。

1 郭璞云:「(漢書)西域傳:『烏弋國去長安萬五千餘里,西行可百餘日,至條枝國,臨西海。長老傳聞,有弱水西王母云。』(三國志魏志)東夷傳亦曰,長城外數千里,亦有弱水。皆所未見也。淮南子(墬形篇)云:『弱水出窮石。』窮石今之西郡●冉,蓋其派別之源耳。」珂案:郭注「●冉」,何焯校「刪丹」;黃丕烈、周叔弢校同,云以漢晉地理志參校。弱水已見前卷「窫窳」節。

2 珂案:海外南經云:「畢方鳥在青水西。」


昆侖南淵深三百仞1。開明獸身大類虎2而九首,皆人面3,東嚮立昆侖上4。

1 郭璞云:「靈淵。」郝懿行云:「即海內北經云『從極之淵,深三百仞』者也。」珂案:海內北經云:「昆侖虛南所,有氾林方三百里。從極之淵,深三百仞,維冰夷恆都焉。」郝說是也。

2 珂案:宋本、毛扆校本、藏經本「類虎」下均有郭注「身或作直」四字,今脫去。

3 珂案:開明獸即西次三經神陸吾也,已見本章「海內昆侖之虛」節注2。大荒西經云:「昆侖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文尾(原作『有文有尾』,王念孫云:二有字衍,從刪),皆白——處之。」即神陸吾,亦即開明獸也。

4 郭璞云:「天獸也。銘曰:『開明為獸,稟資乾精,瞪視昆侖,威振(藏經本作震——珂)百靈。』」珂案:銘亦郭氏圖讚也。今圖讚云:「開明天獸,稟茲金精;虎身人面,表此桀形;瞪視崑山,威懾百靈。」與此略異。


開明西有鳳皇、鸞鳥,皆戴蛇踐蛇,膺有赤蛇1。

1 珂案:西次三經云:「(昆侖之丘)有鳥焉,其名曰鶉鳥,是司帝之百服。」郝懿行云:「鶉鳥,鳳也;海內西經云:昆侖開明西北皆有鳳皇,此是也。埤雅(卷八)引師曠禽經云:『赤鳳謂之鶉。』」即此。


開明北有視肉、珠樹1、文玉樹2、玗琪樹3、不死樹4。鳳皇、鸞鳥皆戴瞂5。又有離朱6、木禾、柏樹、甘水7、聖木8曼兌9,一曰挺木牙交10。

1 珂案:海外南經云:「三珠樹生赤水上。」疑即此。淮南子墬形篇云:「增城九重,珠樹在其(昆侖)西。」即此珠樹也。列子湯問篇云:「珠玕之樹皆叢生,華實皆有滋味,食之不老不死。」則又不死樹之類,蓋亦傳說之演變也。

2 郭璞云:「五彩玉樹。」珂案:淮南子墬形篇云「玉樹在其(昆侖)西。」楚辭離騷王逸注引河圖括地象云:「崑崙上有瓊玉之樹。」即此之屬。

3 郭璞云:「玗琪,赤玉屬也。吳天璽(孫皓年號——珂)元年,臨海郡吏伍曜在海水際得石樹,高二(宋本、藏經本作三——珂)尺餘,莖葉紫色,詰曲傾靡,有光彩,即玉樹之類也。于、其兩音。」郝懿行云:「郭注見宋書符瑞志,唯二尺作三尺,莖葉作枝莖,詰曲作詰屈為異,其餘則同。但據郭所說,則似珊瑚樹,恐非玗琪樹也。玗琪見爾雅釋地。又穆天子傳(卷四)云:『重●氏之所守,曰玗琪、●尾。』」

4 郭璞云:「言長生也。」珂案:不死樹已見海外南經郭注:「員邱山上有不死樹,食之乃壽。」文選思玄賦李善注引此經云:「崑崙開明北有不死樹,食之長壽。」又引郭注:「言常生也。」今經無此語,注常生作長生。呂氏春秋本味篇云:「菜之美者,壽木之華。」高誘注云:「壽木,崑崙山上木也;華,實也;食其實者不死,故曰壽木。」是壽木即不死樹也。淮南子墬形篇亦云:「不死樹在其(昆侖)西。」

5 郭璞云:「音伐,盾也。」郝懿行云:「太平御覽三百五十七卷引此經瞂作盾。」王念孫、畢沅校並同郝注。珂案:今影宋本御覽作●,則是瞂之訛也,郝氏等三家所見本均同誤。

6 珂案:離朱即踆烏,已見海外南經「狄山」節注。

7 郭璞云:「即醴泉也。」珂案:史記大宛傳云:「禹本紀言崑崙上有醴泉。」

8 郭璞云:「食之令人智聖也。」

9 郭璞云:「未詳。」珂案:聖木曼兌,當是一物,曼兌即聖木之名也。

10郭璞云:「淮南作璇樹;璇,玉類也。」郝懿行云:「淮南子(墬形篇)云:昆崙之上有璇樹。蓋璇樹一名挺木牙交,故郭氏引之。疑經文上下當有脫誤,或挺木牙交四字即璇樹二字之形訛亦未可知。璇當為琁。高誘注淮南墬形訓云:琁音窮,是也。明藏本牙作互。臧庸(清人——珂)曰:『挺木牙交為曼兌之異文,兌讀為銳,挺當為梴,字之訛也。』」


開明東有巫彭、巫抵、巫陽、巫履、巫凡、巫相1,夾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藥以距之2。窫窳者,蛇身人面,貳負臣所殺也。

1 郭璞云:「皆神醫也。世本曰:『巫彭作醫。』楚詞(招魂)曰:『帝告巫陽。』」珂案:大荒西經云:「大荒之中,有靈山,巫咸、巫即、巫、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十巫中有巫彭,即此巫彭也。餘巫禮郝懿行以為即巫履(禮之義履也),巫即巫凡(與凡音近),巫謝即巫相(謝與相聲轉),十巫與此六巫名皆相近,而彼有「百藥爰在」、此有「夾窫窳之尸、皆操不死藥以距之」語,巫咸、巫彭又為傳說中醫道創始者,此經諸巫神話要無非靈山諸巫神話之異聞也。故郭璞注以為「皆神醫也」;然細按之,毋寧曰,皆神巫也。此諸巫無非神之臂佐,其職任為上下於天、宣達神旨人情,至於采藥療死,特其餘技耳。操不死神藥以活窫窳,當亦奉神之命,非敢專擅也。郭氏圖讚云:「窫窳無罪,見害貳負;帝命群巫,操藥夾守;遂淪弱淵,變為龍首。」是能得其情狀者。參見海內經「九丘建木」節注。

2 郭璞云:「為距卻死氣,求更生。」


服常樹1,其上有三頭人2,伺琅玕樹3。

1 郭璞云:「服常木,未詳。」吳任臣云:「淮南子(墬形篇)沙棠琅玕在崑崙東,服常疑是沙棠。」

2 郝懿行云:「海外南經云:『三首國一身三首。』亦此類也。」

3 郭璞云:「琅玕子似珠,爾雅(釋地)曰:『西北之美者,有昆侖之琅玕焉。』莊周曰:有人三頭,遞臥遞起,以伺琅玕與玗琪子,謂此人也。」郝懿行云:「說文(一)云:『琅玕,似珠者。』郭注爾雅釋地引此經云:『昆侖有琅玕樹也。』又玉篇引莊子云:『積石為樹,名曰瓊枝,其高一百二十仞,大三十圍,以琅玕為之實。』是琅玕即瓊枝之子似珠者也。瓊枝亦見離騷(『折瓊枝以繼佩』——珂)。又王逸注九歌云:『瓊芳,瓊玉枝也。』騷客但標瓊枝之文,玉篇空衍琅玕之實,而莊子逸文,缺然未睹厥略。惟藝文類聚九十卷及太平御覽九百一十五卷引莊子曰:『老子見孔子從弟子五人,問曰:「前為誰?」曰:「子路為勇。」其次子貢為智,曾子為孝,顏回為仁,子張為武。老子歎曰:「吾聞南方有鳥,其名為鳳,所居積石千里。天為生食,其樹名瓊枝,高百仞,以璆琳琅玕為實。天又為生離珠,一人三頭,遞臥遞起,以伺琅玕。鳳鳥之文,戴聖嬰仁,右智左賢。」』以此參校郭注所引,『與玗琪子』四字,蓋誤衍也。」珂案:離珠,即離朱,黃帝時明目者,此一人三頭之離珠又為日中三足神禽離朱演變而成者,參見海外南經「三株樹」節及「狄山」節注。


開明南有樹鳥,六首1;蛟2、蝮3、蛇、蜼、豹、鳥秩樹4,于表池樹木5,誦鳥6、[隼鳥]7、視肉。

1 珂案:大荒西經云:「有青鳥,身黃,赤足,六首,名曰[鳥蜀]鳥。」郭璞云:「音觸。」疑即此六首之樹鳥。

2 郭璞云:「蛟似蛇,四腳,龍類也。」

3 珂案:楚辭招魂:「蝮、蛇蓁蓁。」王逸注:「蝮,大蛇也。」

4 郭璞云:「木名,未詳。」

5 郭璞云:「言列樹以表池,即華池也。」

6 郭璞云:「鳥名,形未詳。」

7 郭璞云:「鵰也。穆天子傳(卷二)曰:『爰有白[隼鳥]、青鵰。』音竹筍之筍。」郝懿行云:「今穆天子傳作白鳥、青鵰,已見西次三經『鍾山』注。」珂案:西次三經「鍾山」郭注引穆天子傳亦作「白鳥、青鵰」,可證今本穆天子傳不誤,郭此處所引自誤。關於昆侖山之神話,其較完整而又較古者,除此經所記而外,尚見於淮南子墬形篇。墬形篇云:「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為名山,掘昆侖虛以(水經注河水引此以下有為字——珂)下地。中有增城九重,其高萬一千里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木禾,其修五尋。珠樹、玉樹、旋樹、不死樹在其西;沙棠、琅玕在其東;絳樹在其南;碧樹、瑤樹在其北。旁有四百四十門,門閒四里,里閒九純,純丈五尺。旁有九井,玉橫維其西北之隅。北門開以內不周之風。傾宮、旋室、縣圃、涼風在昆侖閶闔之中,是其疏圃。疏圃之池,浸之黃水。黃水三周復其原,是謂白水(白原作丹,從王念孫讀書雜志校改——珂),飲之不死。河水出昆侖東北陬,貫渤海入禹所導積石山。赤水出其東南陬,西南注南海,丹澤之東,赤水之東。弱水出自窮石,至于合黎,餘波入于流沙,絕流沙南至南海。洋水出其西北陬,入于南海,羽民之南。凡四水者,帝之神泉,以和百藥,以潤萬物。昆侖之邱,或上倍之,是謂涼風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謂懸圃之山(原無之山二字,從王念孫讀書雜志校增——珂),登之乃靈,能使風雨;或上倍之,乃維上天,登之乃神,是謂太帝之居。」高誘注:「太帝,天帝。」此天帝蓋即黃帝也。餘十洲記拾遺記等亦均記之,然卑瑣不足道矣。下卷卷首「蛇巫之山」及「西王母」二節,均當移於此節之後,說已見海內南經「匈奴」節注。

해내북경(海內北經) 원문

산해경/해내북경 2018. 2. 28. 00:00

海內西北陬以東者1。

1 珂案:此經方位與海外北經方位似相反實相同,見海外北經卷首注。


蛇巫之山,上有人操柸1而東向立2。一曰龜山。

1 郭璞云:「柸或作棓,字同。」郝懿行云:「柸即棓字之異文。說文(六)云:『棓,梲也。』玉篇云:『棓與棒同,步項切。』太平御覽三百五十七卷引服虔風俗通文曰:『大杖曰棓。』」珂案:柸,宋本、毛扆本、藏經本、項絪本均作杯,字之訛也。

2 珂案:此節及下節當移在海內西經「開明南有樹鳥」節之次,海內南經「匈奴」節與海內西經「貳負之臣曰危」節當移於此,說已見前。昆侖山為羿向西王母請不死藥之地,而有關羿之神話中,又有逢蒙殺羿,及羿死於桃棓等神話。孟子離婁下篇云:「逢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愈已,於是殺羿。」淮南子詮言篇云:「羿死於桃棓。」許慎注:「棓,大杖,以桃木為之,以擊殺羿,由是以來鬼畏桃也。」則此「操柸(棓)而東向立」於昆侖附近蛇巫山上之人,其伺羿而欲殺之之逢蒙乎?不可知矣。


西王母1梯几而戴勝杖2,其南有三青鳥3,為西王母取食4。在昆侖虛北。

1 珂案:有關西王母神話之記敘,見於此經者凡三,最先為西次三經:「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髮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稍後為此經。再後為大荒西經:「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文尾,皆白——處之。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有人戴勝,虎齒,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此山萬物盡有。」三處所記,以此經為最簡,然既著「戴勝」(下「杖」字衍,說見後),則其形貌固未易也。

2 郭璞云:「梯謂馮也。」郝懿行云:「如淳注漢書司馬相如大人賦引此經無杖字。」珂案:無杖字是也,御覽卷七一0引此經亦無杖字,西次三經與大荒西經亦俱止作「戴勝」,杖字實衍。

3 珂案:西次三經云:「三危之山,三青鳥居之。是山也,廣員百里。」大荒西經云:「有西王母之山(原作西有王母之山,從王念孫、郝懿行校改),有三青鳥,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名少鵹,一名曰青鳥。」從其居地及其形貌可以想見:此三青鳥者,非宛轉依人之小鳥,乃多力善飛之猛禽也。

4 郭璞云:「又有三足鳥主給使。」珂案:郭注三足鳥,宋本、藏經本作三足烏。史記司馬相如大人賦云:「亦幸有三足烏為之(西王母)使。」玉函山房輯佚書輯河圖括地象亦云:「有三足神烏,為西王母取食。」則作三足烏是也。


有人曰大行伯,把戈1。其東有犬封國2。貳負之尸3在大行伯東。

1 珂案:今本風俗通義卷八引禮傳云:「共工之子曰脩,好遠遊,舟車所至,足跡所達,靡不窮覽,故祀以為祖神。」此把戈而位居西北之大行伯,其共工好遠遊之子脩乎?

2 郭璞云:「昔盤瓠殺戎王,高辛以美女妻之,不可以訓,乃浮之會稽東海(宋本、毛扆本作東南海——珂)中,得三百里地封之,生男為狗,女為美人,是為狗封之國(宋本、藏經本國作民——珂)也。」珂案:傳亦為郭璞所作之玄中記(已佚,古小說鉤沉有輯錄)亦述此故事,文字大體相同,惟「戎王」作「犬戎」,三百里作三千里。此一神話之詳細記錄,乃見於稍後於郭璞之干寶搜神記。其後後漢書南蠻傳亦載之,文字與搜神記無大差異。有注云:「已上並見風俗通。」風俗通漢末應劭撰,知此一神話漢代已有流傳矣。三國魚豢魏略(已佚,從後漢書李賢注引)云:「高辛氏有老婦,居王室,得耳疾,挑之,得物大如繭。婦人盛瓠中,覆之以槃,俄頃化為犬,其文五色,因名槃瓠。」此盤(槃)瓠一名之來源也。搜神記所敘盤瓠故事首段即本此。又有漢魏叢書八卷本搜神記,文體與近年敦煌所發現句道興搜神記頗相近,其中多條竟至文字與故事大體相同,可見二書原出民間。清王謨跋此,云「有唐時州名」,則為唐人撰造更無可疑。其敘盤瓠神話,則云:「昔高辛氏時,有房王作亂,憂國危亡,帝乃召募天下有得房氏首者,賜金千斤,分賞美女。群臣見房氏兵強馬壯,難以獲之。辛帝有犬字曰盤瓠,其毛五色,常隨帝出入。其日忽失此犬,經三日以上,不知所在,帝甚怪之。其犬走投房王。房王見之大悅,謂左右曰:『辛氏其喪乎!犬猶棄主投吾,吾必興也。』房氏乃大張宴會,為犬作樂。其夜房氏飲酒而臥,盤瓠咬王首而還。辛見犬銜房首,大悅,厚與肉糜飼之,竟不食。經一日,帝呼,犬亦不起。帝曰:『如何不食,呼又不來,莫是恨朕不賞乎?今當依召募賞汝物,得否?』盤瓠聞帝此言,即起跳躍,帝乃封盤瓠為會稽侯(原注:一作桂林侯),美女五人,會稽郡(原注:一作桂林郡)一千戶。後生三男六女。其男當生之時,雖似人形,猶有犬尾。其後子孫昌盛,號為犬戎之國。」此雖較後之記敘,然因傳自民間,實更接近此一神話本貌。文中所敘封盤瓠為會稽侯、生男而有「犬尾」、「其後子孫昌盛,號為犬戎之國」等,與郭注均甚相合。以較二十卷本搜神記及後漢書南蠻傳所敘,樸質與塗飾殆一目暸然矣。盤瓠神話至今猶傳於我國西南苗、瑤、侗、畬等少數民族中,本為某一民族起源之推原神話,迨神話演進,乃成為天地開闢之推原神話。三國吳徐整三五曆紀(已佚,從藝文類聚卷一引)云:「天地渾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萬八千歲,天地開闢,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神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如此萬八千歲,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後乃有三皇。數起於一,立於三,成於五,盛於七,處於九,故天去地九萬里。」繹史(清馬驌撰)卷一引同一作者之五運歷年記云:「首生盤古,垂死化身: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五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里,肌膚為田土,髮髭為星辰,皮毛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流為雨澤,身之諸蟲,因風所感,化為黎甿。」盤古,即盤瓠之音轉。盤瓠為某一民族之始祖神,盤古則宇宙之開創者矣。而此盤古,不久以前猶為苗瑤等族所崇奉,謂之「盤王」。劉錫蕃嶺表紀蠻謂「盤古為一般瑤族所虔祀,稱之為盤王。瑤人以為人之生死壽夭貧賤,皆盤王主之,天旱禱盤王,舁王遊田間。」苗族亦有「盤王書」,類乎舊約創世紀,傳唱於民間,云:「記起盤王先記起,盤王記起造犁耙,造得犁耙也未使,屋背大塘谷曬芽。記起盤王先記起,盤王記起種苧,種得苧兒孫績,兒孫世代績羅花。記起盤王先記起,盤王記起造高機,造得高機織細布,布面有條楊柳絲。……」(見說文月刊第一卷第十、十一期合刊常任俠沙坪壩出土之石棺畫象研究)可見彼在苗瑤人民中之信仰。犬封國之始祖盤瓠,竟逐漸演變而為開天闢地及種種文物創造發明者之人類共同始祖盤古,則殆非神話傳述者之始料所及矣。

3 珂案:海內西經云:「貳負之臣曰危,危與貳負殺窫窳,帝乃梏之疏屬之山,桎其右足,反縛兩手,繫之山上木。」帝之處罰似僅及危,未及貳負。此言「貳負之尸」,山海經所謂「尸」者,大都遭殺戮以後之景象,則并貳負亦受刑矣。


犬封國曰犬戎國1,狀如犬2。有一女子,方跪進柸食3。有文馬4,縞身5朱鬣,目若黃金,名曰吉量6,乘之壽千歲7。

1 珂案:封、戎音近,故犬封國得稱犬戎國。又「犬封國」者,蓋以犬立功受封而得國,即郭注所謂「狗封國」也。伊尹四方令云:「正西昆侖狗國。」淮南子墬形篇云:「狗國在其(建木)東。」則狗國之傳說實起源於西北然後始漸於東南也。

2 郭璞云:「黃帝之後卞明生白犬二頭,自相牝牡,遂為此國,言狗國也。」珂案:郭注本大荒北經。大荒北經云:「有人名曰犬戎。黃帝生苗龍,苗龍生融吾,融吾生弄(郭璞注。一作卞)明,弄明生白犬,白犬有牝牡,是為犬戎。」白犬自相牝牡而傳國,是又此一神話之異聞也,故郭注乃附及之。大荒北經又云:「有犬戎國。有神(史記周本紀集解引此作人),人面獸身,名曰犬戎。」此「人面獸身、名曰犬戎」之「神(人)」,其最初傳說之盤瓠乎?

3 郭璞云:「與酒食也。」郝懿行云:「藝文類聚七十三卷引此經柸上有玉字,明藏本柸作杯,注酒字作狗。」珂案:宋本柸亦作杯,作杯是也。古杯字作桮,柸或桮之訛也。

4 珂案:說文十云:「馬赤鬣縞身,目若黃金,名曰[文鳥],吉皇之乘,周文王時犬戎獻之。」

5 郭璞云:「色白如縞。」

6 郭璞云:「一作良。」珂案:文選東京賦李善注引此經正作吉良。

7 郭璞云:「周書曰:『犬戎文馬,赤鬣白身,目若黃金,名曰吉黃之乘。』(案今周書王會篇作古黃之乘,字之訛也——珂)六韜曰:『文身朱鬣,眼若黃金,項若雞尾,名曰雞斯之乘。』大傳(尚書大傳)曰:『駮身朱鬣雞目。』山海經亦有吉黃之乘,壽千歲者(按今山海經無此名,疑本在經中,今逸——珂)。惟名有不同,說有小錯,其實一物耳,今博舉之以廣異聞也。」珂案:犬戎文馬,奇肱國亦有之,已見海外西經。繹史卷十九引六韜云:「商王拘周伯昌於羑里,太公與散宜生以金千鎰求天下珍物以免君之罪。於是得犬戎氏文馬,駮身朱鬣,目若黃金,名雞斯之乘,以獻商王。」即有關文馬神話之最早而又最完整之記錄也。前乎此者,淮南子道應篇與史記周本紀亦記有之。道應篇云:「散宜生以千金求雞斯之乘以獻紂。」周本紀云:「閎夭之徒求驪戎之文馬獻之紂。」均此一神話之概略也。犬戎文馬,能解文王羑里之囚,其在秦漢之際,為眾所艷稱可知矣。吉量、吉良、吉黃、吉皇、雞斯之乘、騰黃、吉光(文選東京賦李善注引瑞應圖云:「騰黃神馬,一名吉光」),均此文馬之異名,其實一也。


鬼國1在貳負之尸北,為物人面而一目。一曰貳負神在其東,為物人面蛇身2。

1 珂案:即一目國,已見海外北經。大荒北經亦云:「有人一目,當面中生。一曰是威姓,少昊之子,食黍。」即此國也。伊尹四方令云:「正西鬼親。」魏志東夷傳云:「女王國北有鬼國。」則傳說中此國之所在非一也。

2 珂案:為貳負神所殺之窫窳,亦人面蛇身,蓋均古天神之狀也。


蜪犬1如犬,青2,食人從首始。

1 郭璞云:「音陶。或作蚼,音鉤。」珂案:說文十三云:「北方有蚼犬,食人。」即此。

2 王念孫云:「御覽獸部十六(卷九0四)作如犬而青,類聚獸部四(卷九十四)作如犬青色。」


窮奇狀如虎,有翼1,食人從首始,所食被髮,在蜪犬北。一曰從足2。

1 郭璞云:「毛如蝟。」孫星衍云:「毛如蝟三字亦疑是經文。」珂案:西次四經云:「邽山,其上有獸焉,其狀如牛,蝟毛,名曰窮奇,音如[犬皋]狗,是食人。」即郭注所本,不必如孫所說也。左傳文公十八年云:「少皞氏有不才子,天下之民謂之窮奇。」古神話實當謂少皞生窮奇也。神異經西北荒經云:「西北有獸焉,狀似虎,有翼能飛,便勦食人。知人言語。聞人鬥,輒食直者;聞人忠信,輒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輒殺獸往饋之:名曰窮奇。亦食諸禽獸也。」似即本此經為說。注引別本云:「窮奇似牛而狸尾,尾長曳地,其聲似狗,狗頭人形,鉤爪鋸牙。逢忠信之人,齧而食之;逢姦邪則擒禽獸而伺之。」似又本西次四經為說。而後漢書禮儀志所記大儺逐疫「追惡兇」之十二神中,有「窮奇騰根共食蠱」,則窮奇者,亦或於人有益,不盡為惡也。故郭氏圖讚亦云:「窮奇之獸,厥形甚醜;馳逐妖邪,莫不奔走;是以一名,號曰神狗。」高誘注淮南子墬形篇「窮奇,廣莫風之所生也」,則逕以窮奇為「天神」,當是古有成說也。

2 珂案:「從首」或「從足」者,均圖象不同而異其說也。


帝堯臺、帝嚳臺、帝丹朱臺、帝舜臺,各二臺,臺四方,在昆侖東北1。

1 郭璞云:「此蓋天子巡狩所經過,夷狄慕聖人恩德,輒共為築立臺觀,以標顯其遺跡也。一本云:所殺相柳,地腥臊,不可種五穀,以為眾帝之臺。」珂案:郭注「夷狄慕聖人恩德」云云,乃其以正統歷史眼光釋神話之臆說,實無足取。此「昆侖東北」帝堯、帝嚳、帝丹朱、帝舜之臺,實海外北經(亦見大荒北經)所記「昆侖之北」「眾帝之臺」,乃禹殺相柳(大荒北經作相繇)所築臺以厭妖邪者也,堯、嚳、丹朱、舜等即所謂「眾帝」,注中引「一本云」是也。


大蜂其狀如螽1。朱蛾其狀如蛾2。

1 郝懿行云:「蜂有極桀大者,僅曰如螽,似不足方之。疑螽即為蜂字之訛,與下句詞義相比。古文蜂作,與螽字形近,故訛耳。」珂案:王念孫亦校螽作。

2 郭璞云:「蛾,蚍蜉也。楚詞云:『玄蜂如壺,赤蛾如象。』謂此也。」珂案:郭引楚辭見招魂篇,云:「赤螘若象,玄蜂若壺些。」螘,蟻本字,即蛾。


蟜1,其為人虎文,脛有綮2。在窮奇東。一曰,狀如人。昆侖虛北所有3。

1 郭璞云:「蟜音橋。」郝懿行云:「說文(十三)云:『蟜,蟲也。』非此。廣韻『蟜』字注引此經云:『野人身有獸文。』與今本小異。」

2 郭璞云:「言腳有膊腸也。」郝懿行云:「膊當為[月耑]。說文(四)云:『[月耑],腓腸也;腓,脛[月耑]也。』已見海外北經無綮國。」

3 郭璞云:「此同上物事也。」郝懿行云:「郭意此已上物事皆昆侖虛北所有也。明藏本同作目。」珂案:宋本、毛扆校本同亦作目。目疑原作,古以字,始誤為目,再誤為同。


闒非1,人面而獸身,青色。

1 郭璞云:「闒音榻。」郝懿行云:「伊尹四方令云:『正西闒耳。』疑即此。非、耳形相近。」


據比1之尸,其為人折頸被髮,無一手2。

1 郭璞云:「一云掾比。」郝懿行云:「掾比,一本作掾北。」珂案:淮南子墬形篇云:「諸比,涼風之所生也。」高誘注:「諸比,天神也。」疑即據比、掾比(北)。諸、據、掾一聲之轉。

2 珂案:蓋亦神國起訌,戰鬥不勝,慘遭殺戮之象。


環狗,其為人獸首人身。一曰蝟狀如狗,黃色1。

1 珂案:觀其形狀,蓋亦犬戎,狗封之類。

1,其為物人身黑首從目2。

1 郭璞云:「即魅也。」郝懿行云:「魑魅漢碑作[衣离],(後漢書)禮儀志云:『雄伯食魅。』玉篇云:『即鬼魅也。』本此。」

2 郝懿行云:「楚詞大招云:『豕首從目,被髮鬤只。』疑即此。」


戎1,其為人人首三角2。

1 郝懿行云:「周書史記篇云:『昔有林氏召離戎之君而朝之。』或單呼為戎,又與林氏國相比,疑是也。」珂案:史記篇云:「昔有林氏召離戎之君而朝之;至而不禮,留而弗視,離戎逃而去之,林氏誅之,天下叛林氏。」孔晁注:「林氏,諸侯。天下見其遇戎不以禮,遂叛林氏,林氏孤危也。」

2 郝懿行云:「戎,廣韻作[人戎],云:『[人戎],人身三角也。』首作身,與今本異。」


林氏國1有珍獸,大若虎,五采畢具2,尾長于身,名曰騶吾,乘之日行千里3。

1 郝懿行云:「周書史記篇云:『昔有林氏召離戎之君而朝之。』又云:『林氏與上衡氏爭權,俱身死國亡。』即此國也。」珂案:史記篇「爭權」下尚有「林氏再戰而勝,上衡氏偽義弗克」二語。

2 郝懿行云:「毛詩傳云:『騶虞白虎黑文,不食生物。』與此異。」

3 郭璞云:「六韜云:『紂囚文王,閎夭之徒詣林氏國求得此獸獻之,紂大悅(宋本、藏經本、毛扆本作說——珂),乃釋之。』周書曰:『夾林(今周書王會篇作央林,蓋字形之訛也——珂)酋耳,酋耳若虎,尾參於身,食虎豹。』大傳謂之侄獸(今尚書大傳作怪獸——珂)。吾宜作虞也。」珂案:騶吾(虞)神話,亦文王脫羑里神話之一細節也。尚書大傳云:「散宜生之於陵氏取怪獸,大不辟虎狼閒,尾倍其身,名曰虞。」是此騶虞也。淮南子道應篇云:「散宜生乃以千金求天下之珍怪,得騶虞、雞斯之乘、玄玉百工、大貝百朋、玄豹黃羆、青犴白虎、文皮千合,以獻於紂。」首列騶虞,其貴可知矣。


昆侖虛南所,有氾林方三百里1。

1 畢沅云:「淮南子墬形訓有樊桐,云在昆侖閶闔之中。廣雅云:『昆侖虛有板桐。』水經注(河水)云:『昆侖之山,下曰樊桐,一名板桐。』案氾、樊、板聲相近,林、桐字相似,當即一也。」珂案:畢說近是。則所謂樊桐或板桐之山,蓋亦以「林木氾濫布衍」(海外南經郭璞注)而得名,其義則氾林也。


從極之淵1深三百仞,維冰夷恆都焉2。冰夷人面3,乘兩龍4。一曰忠極之淵5。

1 珂案:文選江賦李善注引此經作「從極之川」。

2 郭璞云:「冰夷,馮夷也。淮南云:『馮夷得道,以潛大川。』即河伯也。穆天子傳所謂『河伯無夷』者,竹書作馮夷,字或作冰也。」珂案:經文「恆都」,藏經本作「潛都」。郭注引淮南子齊俗篇文,實出莊子大宗師。大宗師云:「馮夷得之,以遊大川。」釋文引司馬彪云:「清泠傳曰:『馮夷華陰潼鄉隄首人也,服八石,得水仙,是為河伯。』」後漢書張衡傳注引龍魚河圖則云:「河伯姓呂,名公子,夫人姓馮,名夷。」楚辭九歌洪興祖補注引抱朴子釋鬼篇(今本無)復云:「馮夷以八月上庚日渡河溺死,天帝署為河伯。」等等,是皆後起之說,未免蕪雜不倫。河伯蓋古黃河水神,穆天子傳卷一所謂「陽紆之山,河伯無夷之所都居」者是也。水經注洛水引竹書紀年云:「洛伯用與河伯馮夷鬥。」馮夷與用蓋即河洛之神也。殷墟卜辭屢有「●于河」(殷墟書契前編:一三二‧五)、「祊于河」(鐵雲藏龜:九六‧四)等記敘,知河伯神話之淵源亦已古矣。莊子人間世云:「牛之白額者,與豚之亢鼻者,與人有痔病者,不可以適河。」適河,釋文引司馬彪云:「謂沈人於河祭也。」則在戰國之世奉祀河伯之風仍有增未已。至楚辭九歌,乃有河伯專章之敘寫,其中「與女遊」、「送美人」等語,要無非表現人神戀愛之情況(見聞一多九歌古劇懸解)。則河伯者,固亦浪蕩風流之神:此史記滑稽列傳西門豹傳「河伯娶婦」傳說之所由起也。楚辭天問云:「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嬪?」羿「妻雒嬪」事,古說隱淪,茫昧不可知矣。而「射河伯」,則有王逸注云:「河伯化為白龍,遊于水旁,羿見射之,眇其左目。河伯上訴天帝,曰:『為我殺羿。』天帝曰:『爾何故得見射?』河伯曰:『我時化為白龍出遊。』天帝曰:『使汝深守神靈,羿何從得犯汝?今為蟲獸,當為人所射,固其宜也,羿何罪歟?』」高誘注淮南子(氾論篇)乃逕云:「河伯溺殺人,羿射其左目。」河伯蓋為民害,羿射其不道也。而博物志異聞云:「澹臺子羽渡河,齎千金之璧於河。河伯欲之,至陽侯波起,兩鮫夾船。子羽左摻璧,右操劍,擊鮫皆死。既渡,三投璧於河,河伯躍而歸之,子羽毀而去。」河伯性行之卑劣,於此尤可見一斑。其在古代神話中為反面形象人物,蓋無疑問矣。

3 珂案:關於河伯形狀,尸子輯本卷下云:「禹理水,觀於河,見白面長人魚身出,曰:『吾河精也。』授禹河圖而還於淵中。」繹史卷十一引博物志於述此故事後更為之釋云:「蓋河伯也。」韓非子內儲說上略云:「齊人有謂齊王曰:『河伯,大神也,臣請使王遇之。』乃為壇場大水之上。有閒,大魚動,因曰:『此河伯。』」可見河伯之形,實當是人面魚身。酉陽雜俎諾皋記上云:「河伯人面,乘兩龍。又曰人面魚身。」「人面,乘兩龍」,今所見山海經是也,「又曰人面魚身」,蓋更參古說而為之補充使成全貌也。

4 郭璞云:「畫四面各乘靈車,駕二龍。」郝懿行云:「郭注靈蓋雲,字之訛也。水經注(河水)引括地圖云:『馮夷恆乘雲車,駕二龍。』是靈當為雲。太平御覽六十一卷引此注正作雲,可證。」珂案:郝說是也,王念孫校同。

5 郝懿行云:「水經注(河水)引此經作中極,中、忠古字通。」


陽汙之山,河出其中;凌門之山,河出其中1。

1 郭璞云:「皆河之枝源所出之處也。」郝懿行云:「陽汙即陽紆,聲相近。穆天子傳(卷一)云:『至于陽紆之山,河伯無夷之所都居。』水經注(河水)云:『河水又出于陽紆、陵門之山,而注于馮逸之山。』蓋即引此經之文。陵門即凌門也。或云即龍門,凌、龍亦聲相轉也。藝文類聚八卷引此經正作陽紆、陵門,與水經注合。陽紆、陵門其地皆當在秦,故淮南子云:『昔禹治洪水,具禱陽紆。』高誘注云:『陽紆,秦藪。』是也。水經注反以高誘為非,謬矣。」珂案:郝引水經注「馮逸之山」,當即「馮夷之山」,是以河伯之名而名山矣。


王子夜1之尸,兩手、兩股、2、首、齒3,皆斷異處4。

1 珂案:日本小川琢治穆天子傳地名考謂「夜」即「亥」之形訛,疑是。若果如此,則此節亦王亥故事之片段,即大荒東經郭璞注引古本竹書紀年所謂「殷王子亥賓於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綿臣殺而放之」、王亥慘遭殺戮以後之景象也。詳該經「王亥」節。

2 郝懿行云:「當為匈。」珂案:匈,古、胸字,海外南經結匈國正作「匈」。

3 珂案:江紹原殷王亥慘死及後君王恆上甲微復仇之傳說(見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北平華北日報副刊「中國古占卜術研究」)謂齒字與首字形近而衍,亦足供參考。如此,則王亥慘遭殺戮,係尸分為八,合於「亥有二首六身」(首二、胸二、兩手、兩股)(左傳襄公三十年)之古代民間傳說。郭璞圖讚云:「子夜之尸,體分成七。」則所見本已衍齒字也。

4 郭璞云:「此蓋形解而神連,貌乖而氣合;合不為密,離不為疏。」珂案:郭釋已近玄說,殊乖神話之旨。


舜妻登比氏1生宵明、燭光2,處河大澤3,二女之靈能照此所方百里4。一曰登北氏。

1 珂案:尸子(孫星衍輯本)卷下云:「(堯)妻之(舜)以媓,媵之以娥。」此二妃皆堯女,所謂娥皇、女英(見列女傳有虞二妃)者是也。禮記檀弓上云:「舜葬蒼梧,蓋三妃未之從也。」鄭玄注:「舜有三妃。」則除上所說二妃而外,另一蓋即此登比氏也。羅泌路史(後紀十一)亦以三妃為娥肓(娥皇)、女瑩(女英)、癸比(登比),是也。

2 郭璞云:「即二女字也,以能光照,因名云。」

3 郭璞云:「澤,河邊溢漫處。」

4 郭璞云:「言二女神光所燭及者方百里。」珂案:海內西經:「大澤方百里,群鳥所生及所解。」即此大澤。該節及已下二節亦應移於此節之前,始與方位大致相符,說已見前。淮南子墬形篇云:「宵明燭光在河洲,所照方千里。」說本此。而百字作千,或所見本異也。中次十二經云:「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遊於江淵。澧沅之風,交瀟湘之淵,是在九江之間,出入必以飄風暴雨。」此「帝之二女」,乃堯之二女即娥皇、女英也。楚辭九歌湘夫人云:「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即詠其事也。然其情景乃與「處河大澤」之舜二女宵明、燭光相類,或均同一傳說之分化與?羅泌路史(後紀十一)因云:「宵明燭光,處河大澤,靈照百里,是為湘之神。」以之混同於湘水堯二女神話中,正無足異。


蓋國1在鉅燕南,倭北。倭屬燕2。

1 郝懿行云:「(三國志)魏志東夷傳云:『東沃沮在高句麗蓋馬大山之東。』後漢書東夷傳同。李賢注云:『蓋馬,縣名,屬玄菟郡。』今案蓋馬疑本蓋國地。」珂案:此節及以下九節均應移海內東經「鉅燕在東北陬」之後,說已見海內南經「匈奴」節注。

2 郭璞云:「倭國在帶方東大海內,以女為主(宋本、藏經本作王——珂),其俗露紒,衣服無針功,以丹朱塗身,不妒忌,一男子數十婦也。」珂案:郭說本三國志魏志東夷傳。


朝鮮在列陽東,海北山南。列陽屬燕1。

1 郭璞云:「朝鮮今樂浪縣,箕子所封也。列亦水名也,今在帶方,帶方有列口縣。」郝懿行云:「(漢書)地理志云:『樂浪郡朝鮮又吞列分黎山,列水所出,西至黏蟬入海。』又云:『含資帶水,西至帶方入海。』又帶方列口並屬樂浪郡。晉書地理志列口屬帶方郡。」


列姑射在海河州中1。

1 郭璞云:「山名也。山有神人。河州在海中,河水所經者。莊子所謂藐姑射之山也。」珂案:東次二經云:「姑射之山,無草木,多水。又南水行三百里,流沙百里,曰北姑射之山,無草木,多石。又南三百里,曰南姑射之山,無草木,多水。」即此,所謂「列」姑射也。此節與東次二經所寫情景相合,確當移海內東經始妥。莊子逍遙遊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御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癘而年穀熟。」釋文引簡文(梁簡文帝)云:「藐,遠也。」則藐姑射之山即姑射之山亦即列姑射(山)也。列子黃帝篇云:「列姑射山,在海河洲中,山上有神人焉」云云,正是其地也。至於莊子又云:「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陽」者,釋文云:「汾水出太原,今莊生寓言也。」謂不必信以為真也。郝疏乃以列子列姑射山屬此,以莊子藐姑射山屬東次二經姑射山,謂二者「非一地也」,未免泥求,未能貫通。


射姑國1在海中,屬列姑射,西南,山環之2。

1 珂案:宋本、藏經本、吳寬抄本、吳任臣本、畢沅校本並作「姑射國」,作「姑射國」是也。

2 郝懿行云:「山環西南,海據東北也。」


大蟹在海中1。

1 郭璞云:「蓋千里之蟹也。」珂案:大荒東經云:「女丑有大蟹。」郭注云:「廣千里也。」即此大蟹也。周書王會篇云:「海陽大蟹。」孔晁注云:「海水之陽,一蟹盈車。」此大蟹之見於先秦古籍者也。玄中記(古小說鉤沉輯)云:「天下之大物,北海之蟹,舉一螯能加於山,身故在水中。」御覽卷九四二引嶺南異物志云:「嘗有行海得洲渚,林木甚茂。乃維舟登岸,爨於水傍。半炊而林沒於水。遽斬其纜,乃得去。詳視之,大蟹也。」則傳說演變,愈出而愈奇也。


陵魚人面,手足,魚身,在海中1。

1 珂案:海外西經云:「龍魚陵居在其(沃野)北。」即此魚也。說詳該節注。楚辭天問云:「鯪魚何所?」劉逵注吳都賦引作「陵魚曷止」即人魚也。龍、陵聲轉,陵、人音近。山海經記有產人魚之處多所:西山經之竹山、北次三經之龍侯山、中次三經之熊耳山、中次六經之傅山、陽華山、中次十一經之朝歌山、葴山,均云「多人魚」。即南山經青邱山之赤,中次七經少室山之●魚,亦均人魚之屬也。然此人魚,乃動物之人魚,非神話之人魚也。水經注伊水云:「廣志曰:『鯢魚聲如小兒啼,有四足,形如鯪鱧,可以治牛,出伊水也。』司馬遷謂之人魚。故其著史記曰:『始皇之葬也,以人魚膏為燭。』徐廣曰:『人魚似而四足,即鯢魚也。』」謂此。神話之人魚,此經所記近似矣,而未若搜神記所記之鮫人。搜神記卷十二云:「南海之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泣,則能出珠。」博物志、述異記並記之而文小異。而御覽卷八0三引博物志(今本無)云:「鮫人從水出,寓人家,積日賣絹。將去,從主人索一器,泣而成珠滿盤,以與主人。」為尤奇異。後世人魚之傳說,則見於太平廣記卷四六四引洽聞記:「海人魚狀如人,眉目口鼻手爪,皆為美麗女子,皮肉白如玉,髮如馬尾,長五六尺。」天中記卷十二引徂異記亦云:「侍制查道奉使高麗,晚泊一山,望見沙中有一婦人,紅裳雙●,髻鬟微亂,肘有紅鬣。水工曰:『某在海上,未省此何物?』查曰:『此人魚也。』」其形貌姿態已與近世北歐童話家筆下人魚相近矣。郝懿行云:「初學記三十卷引此經云:『鯪魚背腹皆有刺,如三角菱。』北堂書鈔一百三十七卷亦引此經,而云『鯪鯉吞舟』。疑此皆郭注誤引作經文,今本並脫去之也。」是矣;而獰猛之狀則異也。


大居海中1。

1 郭璞云:「即魴也;音鞭。」珂案:爾雅釋魚云:「魴,魾。」郭璞注云:「江東呼魴魚為。」說文十一云:「,。」故郭此注云「即魴」也。


明組邑居海中1。

1 郭璞云:「音祖。」郝懿行云:「明組邑蓋海中聚落之名,今未詳。或說(吳任臣說——珂)以爾雅(釋草)云『組似組,東海有之。』恐非。」


蓬萊山在海中1。

1 郭璞云:「上有仙人宮室,皆以金玉為之,鳥獸盡白,望之如雲,在渤海中也。」珂案:史記封禪書云:「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雲。」云云,是郭所本也。列子湯問篇五神山神話亦有蓬萊,已見海外東經「大人國」節注。御覽卷三八引此經作「蓬萊山,海中之神山,非有道者不至。」當是檃括經文並郭注而言,非經文也。


大人之市在海中1。

1 珂案:大荒東經云:「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國。有大人之市,名曰大人之堂。有一大人踆其上,張其兩臂(臂原作耳,據王念孫、畢沅、郝懿行諸家校改)。」即此。楊慎、郝懿行等咸釋以登州海市蜃樓之幻象,云:「今登州海中州島上,春夏之交,恆見城郭市,人物往來,有飛仙邀遊,俄頃變幻,土人謂之海市。疑即此。」云云,非也。

해내동경(海內東經) 원문

산해경/해내동경 2018. 2. 28. 00:00

海內東北陬以南者1。

1 珂案:此經方位與海外東經方位恰相反。


鉅燕在東北陬1。

1 珂案:此下當接海內北經「蓋國在鉅燕南」以下十節文字,說見海內南經「匈奴」節注。


國在流沙中者埻端1、璽2,在昆侖虛東南。一曰海內之郡,不為郡縣,在流沙中3。

1 郭璞云:「埻音敦。」郝懿行云:「玉篇作●,國名。」

2 郭璞云:「音喚,或作繭。」郝懿行云:「即暖字也。玉篇作璽[目奐]國。」

3 郝懿行云:「海內東經之篇而說流沙內外之國,下又雜廁東南諸州及諸水,疑皆古經之錯簡。」珂案:郝說是也,此下三節俱當移在海內西經「流沙出鍾山」節後,說見海內南經「匈奴」節注。


國在流沙外者,大夏1、豎沙2、居繇3、月支之國4。

1 郭璞云:「大夏國城方二三百里,分為數十國,地和溫(黃丕烈、周叔弢校溫和,邵恩多校同——珂),宜五穀。」郝懿行云:「周書王會篇云:『大夏茲白牛。』孔晁注云:『大夏,西北戎。』伊尹四方令云:『正北大夏。』史記大宛傳云:『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餘里,媯水南。其俗土著有城屋,與大宛同俗。無大王長,往往城邑置小長。』裴松之注三國志(魏志烏丸鮮卑東夷傳)引魏略云:『西王母西有脩流沙,脩流沙西有大夏國。』」

2 郝懿行云:「說文(十二)云:『古者宿沙初作煮海鹽。』宿沙蓋國名,宿、豎聲相近,疑即豎沙也。三國志注引魏略作堅沙國。」珂案:宿沙,炎帝臣,其煮海鹽當在古齊地,與豎沙東西地望絕不相侔,郝說非也。

3 郭璞云:「繇音遙。」珂案:三國志魏志烏丸鮮卑東夷傳注引魏略作屬繇國。

4 郭璞云:「月支國多好馬、美果,有大尾羊如驢尾,即羬羊也。小月支、天竺國皆附庸云。」郝懿行云:「伊尹四方令云:『正北月氏。』氏、支同。三國志注引魏略作月氐國。漢書西域傳云:『大月氐國治監氏城。』」珂案:清張澍輯涼州異物志云:「月氏國有羊,尾重十斤,割之供食,尋生如故。」又云:「有羊大尾,車推乃行,用累其身。」即郭璞注所謂「有大尾羊如驢尾」之羬羊也。


西胡白玉山1在大夏東,蒼梧2在白玉山西南,皆在流沙西,昆侖虛東南。昆侖山在西胡西,皆在西北3。

1 郝懿行云:「三國志注引魏略云:『大秦西有海水,海水西有河水,河水西南北行有大山,西有赤水,赤水西有白玉山,白玉山西有西王母。』今案大山蓋即昆侖也,白玉山、西王母皆國名。藝文類聚八十三卷引十洲記曰:『周穆王時,西胡獻玉杯,是百玉之精,明夜照夕。』云云。然則白玉山蓋以出美玉得名也。」

2 郝懿行云:「此別一蒼梧,非南海蒼梧也。」

3 郭璞云:「地理志昆侖山在臨羌西,又有西王母祠也。」珂案:漢書地理志云:「金城郡臨羌西北至塞外,有西王母石室。」又云:「有弱水昆侖山祠。」是郭所本也。


雷澤中有雷神1,龍身而人頭,鼓其腹2。在吳西3。

1 珂案:大荒東經云:「東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黃帝得之,以其皮為鼓,橛以雷獸之骨,聲聞五百里,以威天下。」郭璞注:「雷獸,即雷神也,人面龍身鼓其腹者;橛猶擊也。」即此雷神也。

2 珂案:史記五帝本紀正義引此經云:「雷澤有雷神,龍首人頰,鼓其腹則雷。」淮南子墬形篇云:「雷澤有神,龍身人頭,鼓其腹而熙。」並與今本異也。

3 郭璞云:「今城陽有堯冢靈臺。雷澤在北也。河圖曰:『大跡在雷澤,華胥履之而生伏羲。』」珂案:淮南子墬形篇高誘注云:「地理志(漢書)曰:『禹貢雷澤在濟陰城陽西北。城陽有堯冢。』」是郭注所本也。郭引河圖,又見太平御覽七八引詩含神霧,云:「大跡出雷澤,華胥履之,生宓犧。」宓犧即伏羲也。吳承志山海經地理今釋卷六云:「此經當在『始鳩在海中,轅厲南』下,編失其次。」又云:「雷澤當作震澤。說文(十一)雨部震,篆解云,籀文震如此。雷澤即震澤。漢志具區澤在會稽郡吳西,揚州藪,古文以為震澤。震澤在吳西,可證。」此海外東經「在吳西」之雷澤,確當是震澤即太湖,以濟陰城陽(今山東省莒縣治)比附失之。


都州在海中1。一曰郁州2。

1 畢沅云:「水經注(淮水)引此作郁山。劉昭注郡國志與經文同。」

2 郭璞云:「今在東海朐縣界,世傳此山自蒼梧從南徙來,上皆有南方物也。郁音鬱。」郝懿行云:「劉昭注郡國志引此注云:『在蒼梧徙來,上皆有南方樹木。』與今本異。疑今本從南二字衍也。水經注(淮水)亦云:『言是山自蒼梧徙此,云山上猶有南方草木。』」


琅邪臺在渤海閒,琅邪之東1。其北有山。一曰在海閒2。

1 郭璞云:「今琅邪在海邊,有山嶢特起,狀如高臺,此即琅邪臺也。琅邪者,越王句踐入霸中國之所都。」郝懿行云:「史記封禪書索隱及文選注謝朓和王著作八公山詩引此經並與今本同。越絕書(外傳記地)云:『句踐徙琅邪,起觀臺,臺周七里,以望東海。』今詳此經,是地本有臺,句踐特更增築之耳。故史記索隱云:是山形如臺也。斯言得之。」珂案:史記秦始皇本紀索隱引經文亦同今本。並云:「蓋海畔有山,形如臺,在瑯邪,故曰瑯邪臺。」

2 郝懿行云:「琅邪臺在今沂州府(今山東省臨沂縣——珂),其東北有山,蓋勞山也。勞山在海閒,一曰牢山。」


韓鴈1在海中,都州南。

1 郝懿行云:「韓鴈蓋三韓古國名。韓有三種,見魏志東夷傳。」珂案:魏志東夷傳云:「韓有三種,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辰。」


始鳩1在海中,轅厲南2。

1 郭璞云:「國名。或曰:鳥名也。」珂案:當是國名。

2 畢沅云:「轅厲即韓鴈也;轅、韓音相近,鴈、厲字相似。」郝懿行云:「轅厲疑即韓鴈之訛也;轅、韓,鴈、厲並字形相近。」珂案:畢、郝之說是也,王念孫、孫星衍校同。吳承志山海經地理今釋卷六云,「雷澤中有雷神」節當在此節之後,說見該節注。


會稽山在大楚南1。

1 吳承志山海經地理今釋卷六云:「楚當作越,傳寫訛誤。越絕書記越地傳云:『禹憂民救水,到大越,上茅山大會計,更名茅山曰會稽。』即本此經。」


  畢沅云:「右海內東經舊本合『岷三江,首……』以下云云為篇,非,今附在後。」又云:「自『岷三江,首……』以下疑水經也。」珂案:畢沅之說是也。「岷三江,首……」以下文字確與經文無關,今從畢說,附在經文之後,祗存郭注,其餘他家注釋俱從略,不更分節次;略有校改,亦不更記出處。

岷三江:首大江出汶山1,北江出曼山,南江出高山。高山在城成都西。入海,在長州南。 

浙江出三天子都2,在其蠻東。在閩西北,入海,餘暨南3。

廬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澤西4。一曰天子鄣。

淮水出餘山,餘山在朝陽東5,義鄉西,入海,淮浦北6。

湘水出舜葬東南陬,西環之7。入洞庭下8。一曰東南西澤。

漢水出鮒魚之山9,帝顓頊葬于陽,九嬪葬于陰,四蛇衛之10。

濛水出漢陽西11,入江,聶陽西。溫水出崆峒,崆峒山在臨汾南12,入河,華陽北。

潁水出少室,少室山在雍氏南,入淮西鄢北13。一曰緱氏14。

汝水出天息山,在梁勉鄉西南,入淮極西北15。一曰淮在期思北16。

涇水出長城北山,山在郁郅長垣北17,入渭18,戲北19。

渭水出鳥鼠同穴山,東注河,入華陰北20。

白水出蜀,而東南注江21,入江州城下22。

沅水出象郡鐔城西23,東注江,入下雋西24,合洞庭中25。

贛水出聶都東山26,東北注江,入彭澤西。

泗水出魯東北而南,西南過湖陵西,而東南注東海,入淮陰北27。

鬱水出象郡,而西南注南海,入須陵東南。

肄28水出臨晉武西南,而東南注海,入番禺西29。

潢水出桂陽西北山,東南注肄水,入敦浦西。

洛水出上洛西山,東北注河,入成皋西30。

汾水出上窳北31,而西南注河32,入皮氏南33。沁水出井陘山東,東南注河,入懷東南34。

濟水出共山南東丘35,絕鉅鹿澤36,注渤海,入齊琅槐東北37。

潦水出衛皋東38,東南注渤海,入潦陽39。

虖沱水出晉陽城南,而西至陽曲北,而東注渤海40,入章武北41。

漳水出山陽東,東注渤海,入章武南42。

   郭璞云:1今江出汶山郡升遷縣岷山,東南經蜀郡犍為至江陽,東北經巴東建平宜都南郡江夏弋陽安豐至廬江南界,東北經淮南下邳至廣陵郡入海。 

2按地理志浙江出新安黟縣南蠻中,東入海,今錢塘浙江是也。黟即歙也。浙音折。

3餘暨縣屬會稽,今為永興縣。

4彭澤今彭蠡也,在尋陽彭澤縣。

5朝陽縣今屬新野。

6今淮水出義陽平氏縣桐柏山,東北經汝南汝陰淮南譙國下邳至廣陵(淮浦)縣入海。

7環,繞也。今湘水出零陵營道縣陽湖(朔)山,入江。

8洞庭,地穴也,在長沙巴陵。今吳縣南太湖中有包山,下有洞庭,穴道潛行水底,云無所不通,號為地脈。

9書曰:「嶓冢導漾,東流為漢。」按水經,漢水出武都沮縣東狼谷,經漢中魏興至南鄉,東經襄陽至江夏安陸縣入江。別為沔水,又為滄浪之水。

10言有四蛇衛守山下。11漢陽縣屬朱提。

12今溫水在京兆陰盤縣,水常溫也。臨汾縣屬平陽。

13今潁水出河南陽城縣乾山,東南經潁川汝陰至淮南下蔡,入淮。鄢今鄢陵縣,屬潁川。 

14縣屬河南;音鉤。

15今汝水出南陽魯陽縣大盂(孟)山,東北至河南梁縣,東南經襄城潁川汝南至汝陰信縣入淮。淮極,地名。

16期思縣屬弋陽。

17皆縣名也。郅音桎。

18今涇水出安定朝縣西笄頭山,東南經新平扶風至京兆高陵縣入渭。

19戲,地名,今新豐縣也。

20鳥鼠同穴山今在隴西首陽縣,渭水出其東,經南安天水略陽扶風始平京兆宏農華陰縣入河。 

21色微白濁,今在梓潼白水縣,源從臨洮之西西傾山來,經沓中,東流通陰平至漢壽縣入潛。

22江州縣屬巴郡。

23象郡今日南也。鐔城縣今屬武陵;音尋。

24下雋縣今屬長沙;音昨兗反。

25水經曰:「沅水出牂牁且蘭縣,又東北至鐔城縣,為沅水。又東過臨沅縣南,又東至長沙下雋縣。」

26今贛水出南康南野縣西北;音感。

27今泗水出魯國卞縣,西南至高平湖陸縣,東南經沛國彭城下邳至臨淮下相縣入淮。

28音如肄習之肄。

29番禺縣屬南海,越之城下也。

30書云:「道洛自熊耳。」按水經洛水今出上洛冢嶺山,東北經宏農至河南鞏縣入河。成皋縣亦屬河南也。

31音愈。

32今汾水出太原晉陽故汾陽縣,東南經晉陽,西南經河西平陽,至河東汾陰入河。

33皮氏縣屬平陽。

34懷縣屬河內,河內北有井陘山。

35共與恭同。

36絕,猶截度也;鉅鹿,今在高平。

37今濟水自滎陽卷縣,東經陳留至潛陰北,東北至高平,東北經濟南至樂安博昌縣入海,今碣石也。諸水所出,又與水經違錯。以為凡山川或有同名而異實,或同實而異名,或一實而數名,似是而非,似非而是,且歷代久遠,古今變易,語有楚夏,名號不同,未得詳也。

38出塞外衛皋山。玄菟高句驪縣有潦山,小潦水所出。西河(南)注大潦,音遼。

39潦陽縣屬潦東。

40經河閒樂城,東北注渤海也。晉陽陽曲縣皆屬太原。

41章武,郡名。

42新城汴陰縣亦有漳水。


  建平元年四月丙戌,待詔太常屬臣望校治,侍中光祿勳臣龔、侍中奉車都尉光祿大夫臣秀領主省。(郝懿行云:「右海外、海內經八篇,大凡四千二百二十八字。」)

대황동경(大荒東經) 원문

산해경/대황동경 2018. 2. 28. 00:00

大荒東經1

1 珂案:明道藏本目錄,海內經第十八之下注云:「本一千一百十一字,注九百六十七字。此海內經及大荒經本皆進在外。」「進在外」或作「逸在外」。疑此皆郭璞注語。畢沅云:「郭注本目錄下有云:『海內經及大荒經本皆進在外。』案此經末又無建平校進識,又不在藝文十三篇之數,惟秀奏云:『今定為十八篇。』詳此經文,亦多是釋海外經諸篇,疑即秀等所述也。」郝懿行云:「據郭此言是此以下五篇皆後人所述也,但不知所自始,郭氏作注亦不言及,蓋在晉以前,郭氏已不能詳矣。今考本經(海外、海內各經——珂)篇第,皆以南西北東為敘,茲篇以後,則以東南西北為次,蓋作者分別部居,不令雜廁,所以自別於古經也。又海外海內經篇末皆有『建平元年四月丙戌』已下三十九字,為校書識,此下亦並無之。又此下諸篇,大抵本之海外內諸經而加以詮釋,文多凌雜,漫無統紀,蓋本諸家記錄,非一手所成故也。」畢、郝之說近是。唯謂荒經以下五篇為詮釋海外、內各經文字,尚有未協。蓋茲五篇古本別行,成書當不在山經及海外、內各經之後。以未經整理,故文多凌雜無統紀。然乃愈見其古樸,確屬劉秀校書時「進在外」或「逸在外」者,謂為「秀等所述」則誣矣。


東海之外大壑1,少昊之國2。少昊孺帝顓頊于此3,棄其琴瑟4。有甘山者,甘水出焉5,生甘淵6。

1 郭璞云:「詩含神霧曰:『東注無底之谷。』謂此壑也。離騷(楚辭遠遊——珂)曰:『降望大壑。』」珂案:列子湯問篇云:「勃海之東,不知其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八紘九野之水,天漢之流,莫不注之,而無增減焉。」即此壑也。關於歸墟神話,已見海外東經「大人國」節注。經文「東海之外大壑」,藝文類聚卷九引作「東海之外有大壑」,是也;脫有字。

2 郭璞云:「少昊金天氏,帝摯之號也。」珂案:西次三經云:「長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其獸皆文首,其鳥皆文尾,是多文玉石。實惟員神磈氏(郝懿行說員神磈氏即少昊)之宮。是神也,主司反景。」是少昊之神職也。至於少昊在東海所建之國,則有左傳昭公十七年,郯子對昭公之言云:「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於鳥,為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歷正也;玄鳥氏,司分者也;伯趙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啟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祝鳩氏,司徒也;●鳩氏,司馬也;鳲鳩氏,司空也;爽鳩氏,司寇也;鶻鳩氏,司事也;五鳩,鳩民者也。五雉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為九農正,扈民無淫者也。」「紀於鳥」而以鳥名官之說,自是神話之歷史化。推尋其本貌,當即少昊在東海所建立之鳥國,以鳥名官之,諸官實皆鳥也。少昊名摯,古摯、鷙通(史記白圭傳:「趨時若猛獸摯鳥之發。」摯鳥即鷙鳥也,可證),則為此百鳥之王而名「摯」之少昊,神話中其亦鷙鳥之屬乎?

3 郭璞云:「孺義未詳。」郝懿行云:「說文(十四)云:『孺,乳子也。』莊子天運篇云:『烏鵲孺。』蓋育養之義也。」

4 郭璞云:「言其(宋本作今——珂)壑中有琴瑟也。」郝懿行云:「此言少皞孺養帝顓頊於此,以琴瑟為戲弄之具而留遺於此也。……少皞即顓頊之世父,顓頊是其猶子,世父就國,猶子隨侍,眷彼幼童,娛以琴瑟,蒙養攸基,此事理之平,無足異者。」珂案:郝說是也;雖仍從歷史觀點解釋,已近神話本貌矣。海內經云:「黃帝妻雷祖,生昌意,昌意生韓流,韓流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顓頊。」此神話之顓頊世系也。顓頊乃黃帝曾孫。而少昊之世系於神話中則窅然無聞。歷史記敘亦多異說,或謂是黃帝之子(世本),或謂是黃帝之孫(路史),迄不能明。然據繹史卷七引帝王世紀云:「顓頊生十年而佐少昊,二十而登帝位。」則郝疏所謂「少皞即顓頊之世父,顓頊是其猶子」,大致可信矣。經文「孺帝顓頊」之「孺」,郝釋為「孺養」,當無問題也。

5 珂案:大荒南經云:「大荒之中,又有成山,甘水窮焉。」郭璞注:「甘水出甘山,極此中也。」是甘水由東而南,窮於成山之淵也。

6 郭璞云:「水積則成淵也。」珂案:大荒南經云:「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閒,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原作日浴,據宋本改)于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經文「東南海之外」,北堂書鈔卷一四九引無南字,無南字是也。大荒南經此節疑亦本當在此經「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淵」之下,乃簡策錯亂,誤脫於彼也。此經甘淵實當即大荒南經羲和浴日之甘淵,其地乃湯谷扶桑也。海外東經云:「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即此,亦即少昊鳥國建都之地。尸子(孫星衍輯本)卷上云:「少昊金天氏邑於窮桑,日五色,互照窮桑。」謂此也。則所謂甘淵、湯谷(扶桑)、窮桑,蓋一地也。


大荒東南隅有山,名皮母地丘1。

1 郝懿行云:「淮南墬形訓云:『東南方曰波母之山。』蓋波母之波字脫水旁因為皮爾。臧庸曰:『波母即皮母,同聲字也。』」


東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1,日月所出2。

1 珂案:初學記卷五引此經作大谷。

2 珂案:山海經記日月所出之山凡六(楊慎補注云七,蓋合湯谷扶木而計也,然湯谷扶木僅日出之地,非日月所出之地):曰大言山、曰合虛山、曰明星山、曰鞠陵于天山(楊慎補注作鞠陵,脫于天二字)、曰猗天蘇門山、曰壑明俊疾山,皆在大荒東經;紀日月所入之山亦六(楊慎補注云五,蓋漏列龍山也):曰豐沮玉門山、曰龍山、曰日月山、曰鏖鏊鉅山、曰常陽山、曰大荒山,皆在大荒西經;紀日月所出入之山一:曰方山,亦在大荒西經:是皆各隨所聞見而著其地,故說有不同。此大言山,為日月所出山之一也。


有波谷山者,有大人之國1。有大人之市,名曰大人之堂2。有一大人踆其上,張其兩耳3。

1 郭璞云:「晉永嘉二年,有鶖鳥集於始安縣南廿里之陂(宋本、毛扆本作驁陂——珂)中,民周虎張得之,木矢貫之鐵鏃,其長六尺有半,以箭計之,其射者人身應長一丈五六尺也。又平州別駕高會語云:『倭國人嘗行,遭風吹度大海外,見一國人皆長丈餘,形狀似胡,蓋是長翟別種。』箭殆將從此國來也。外傳(國語魯語——珂)曰:『焦僥人長三尺,短之至也,長者不過十丈(丈當作之——珂),數之極也。』按河圖玉版曰:『從昆侖以北九萬里,得龍伯國人,長三十丈,生萬八千歲而死。從昆侖以東得大秦人,長十丈,皆衣帛。從此以東十萬里,得佻人國,長三十(十字衍——珂)丈五尺。從此以東十萬里,得中秦國人,長一丈。』穀梁傳曰:『長翟身橫九畝,載其頭,眉見於軾。』即長數丈人也。秦時大人見臨洮,身長五丈,腳跡六尺。準斯以言,則此(此字疑衍——珂)大人之長短,未可得限度也。」珂案:有關大人國神話,已見海外東經「大人國」節注。國語魯語所記防風神話蓋其朔矣。其後又記客與仲尼(孔子)之問答云:「客曰:『防風氏何守也?』仲尼曰:『汪芒氏之君也。在虞夏商為汪芒氏,於周為長翟,今為大人。』」則大人之來源亦有其傳說之依據也。神異經東南荒經云:「東南隅大荒之中,有樸父焉,夫婦並高千里。天初立時,使其夫妻導開百川,嬾不用意,謫之並立東南。不飲不食,不畏寒暑,唯飲天露。須黃河清,當復使其夫婦導護百川。」是神話中大人之最大最古者。至於楚辭招魂云:「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兮,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則已是文人幻設之詞,非可以為典要也。

2 郭璞云:「亦山名,形狀如堂室耳。大人時集會其上作市肆也。」珂案:大人之市,已見海內北經。

3 郭璞云:「踆或作俊,皆古蹲字。莊子曰:『踆於會稽』也。」珂案:郭引莊子外物篇文,「踆於會稽」,今本作「蹲乎會稽」。云:「任公子為大鉤巨緇,五十犗以為餌,蹲乎會稽,投竿東海,旦旦而釣,期年不得魚。已而大魚食之,索巨鉤,錎沒而下,騖揚而奮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蕩,聲侔鬼神,憚赫千里。任公子得若魚,離而腊之,自制河以東,蒼梧已北,莫不厭若魚者。」蓋亦龍伯大人之類也。經文「張其兩耳」之「兩耳」,太平御覽卷三七七及卷三九四並引作「兩臂」,作「兩臂」是也。


有小人國,名靖人1。

1 郭璞云:「詩含神霧曰:『東北極有人長九寸。』殆謂此小人也。或作竫,音同。」郝懿行云:「說文(十)云:『靖,細貌。』蓋細小之義,故小人名靖人也。淮南子作竫人,列子作諍人,並古字通用。列子湯問篇云:『東北極有人名曰諍人,長九寸。』與郭引詩含神霧同。初學記十九卷引郭氏讚云:『僬僥極麼,竫人又小,四體取足,眉目纔了。』」珂案:靖人、僬僥、周饒、侏儒,並一聲之轉,已見海外南經「周饒國」節注。


有神,人面獸身,名曰犁[霝鬼]之尸1。

1 郭璞云:「音靈。」郝懿行云:「玉篇云:『靇同,又作靈,神也;或作[霝鬼]。』廣韻引此經作[霝鬼],云,或作,與玉篇同。靇見說文。」珂案:說文十一云:「靇,龍也。」犁[霝鬼]之尸蓋即奢比之尸之類也。


有潏1山,楊水出焉。

1 郭璞云:「音如譎詐之譎。」


有蒍國,黍食1,使四鳥:虎、豹、熊、羆2。

1 郭璞云:「言此國中惟有黍穀也。蒍音口偽反。」珂案:蒍國或當作媯國。媯,水名,舜之居地也。史記陳世家:「舜為庶人,堯妻之二女,居於媯汭,後因為氏。」媯國當即是舜之裔也。山海經帝俊即舜(說詳下「帝俊生中容」節注),則此蒍國(媯國)實當是帝俊之裔也。又山海經記帝俊之裔俱有「使四鳥」或「使四鳥:豹、虎(或虎、豹)、熊、羆」語,此蒍國(媯國)亦「使四鳥」,則其為帝俊之裔更無疑問矣。

2 郝懿行云:「經言皆獸,而云使四鳥者,鳥獸通名耳。使者,謂能馴擾役使之也。」珂案:經文「虎豹熊羆」,宋本作「豹虎熊羆」。帝俊之裔之有「使四鳥:豹、虎(或虎、豹)、熊、羆」能力者,蓋出於書舜典所記益與朱、虎、熊、羆爭神神話。書舜典云:「帝(舜)曰:『疇若予上下草木鳥獸?』僉曰:『益哉!』益拜稽首,讓于朱、虎、熊、羆。帝曰:『俞,往哉!汝諧。』」此其外貌固歷史也,而其實質則神話也。漢書人表考(清梁玉繩撰)卷二云:「江東語豹為朱。」則此「朱、虎、熊、羆」舊注所謂舜之四臣者,實「豹、虎、熊、羆」四獸也。而益者,燕也,即詩玄鳥所謂「天命玄鳥,降而生商」之玄鳥是也。益為古代殷(商)民族之祖宗神,帝俊與舜均無非此神之化身。帝俊即殷墟卜辭所稱「高祖」者,甲骨文作●,或作●,為一鳥頭人身或猴身之怪物。古既有「玄鳥生商」之說,其鳥頭者亦當為玄鳥(燕)之頭無疑矣。則帝俊(舜)與益,實二而一也。舜典謂舜使益馴草木鳥獸而為之長,益「讓于朱、虎、熊、羆」者,歷史家對古神話之修改與塗飾也。推其本貌,想當無此彬彬有禮之美妙景象,與其謂之「讓」,毋寧謂之「爭」之為愈也。益與豹、虎、熊、羆四獸爭神而四獸不勝,終臣服於益,舜典「帝曰『往哉汝諧』」之實質蓋指此也。四獸既臣於益,故益之子孫為國於下方者,乃均有役使四獸之能力。帝俊即益,故山海經帝俊之裔亦有「使四鳥」或「使四鳥:豹、虎、熊、羆」之記載。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虛1,日月所出。

1 珂案:北堂書鈔卷一四九引此經合作含。此合虛山為日月所出山之二也。


有中容之國。帝俊生中容1,中容人食獸、木實2,使四鳥:豹、虎、熊、羆。

1 郭璞云:「俊亦舜字假借音也。」郝懿行云:「初學記九卷引帝王世紀云:『帝嚳生而神異,自言其名曰。』疑即俊也,古字通用。郭云俊亦舜字,未審何據。南荒經云:『帝俊妻娥皇。』郭蓋本此為說。然西荒經又云:『帝俊生后稷。』大戴禮帝繫篇以后稷為帝嚳所產,是帝俊即帝嚳矣。但經內帝俊疊見,似非專指一人。此云帝俊生中容,據左傳文十八年云,高陽氏才子八人,內有中容(今本作仲容——珂),然則此經帝俊又當為顓頊矣。經文踳駮,當在闕疑。」珂案:郝說帝俊即帝嚳,是也;然謂「郭云俊亦舜字,未審何據」,則尚有說也。大荒南經「帝俊妻娥皇」同於舜妻娥皇,其據一也。海內經「帝俊生三身,三身生義均」,義均即舜子商均(路史後紀十一:「女罃(女英)生義均,義均封於商,是為商均。」說雖晚出,要當亦有所本),其據二也。大荒北經云:「(衛)丘方圓三百里,丘南帝俊竹林在焉,大可為舟。」而舜二妃亦有關於竹之神話傳說,其據三也。餘尚有數細節足證帝俊之即舜處,此不多贅。是郭所云實無可非議也。至於帝俊神話之又或同於顓頊神話者,是部分神話偶然相同,非可以謂帝俊即顓頊也。

2 郭璞云:「此國中有赤木玄木,其華實美;見呂氏春秋。」珂案:呂氏春秋本味篇云:「指姑之東,中容之國,有赤木玄木之葉焉。」高誘注云:「赤木玄木,其葉皆可食,食之而仙也。」即郭注所引。惟其華當作其葉,字之訛也。


有東口之山。有君子之國,其人衣冠帶劍1。

1 郭璞云:「亦使虎豹,好謙讓也。」珂案:君子國已見海外東經。郭注「亦使虎豹」,御覽卷五二引作「役使虎豹」。


有司幽1之國2。帝俊生晏龍3,晏龍生司幽,司幽生思士,不妻;思女,不夫4。食黍,食獸,是使四鳥5。

1 珂案:列子天瑞篇張湛注引此經司幽之國作思幽之國。

2 珂案:御覽卷五十引此經國作民。

3 珂案:海內經云:「帝俊生晏龍,晏龍是為琴瑟。」即此晏龍也。詳海內經「晏龍」節注。

4 郭璞云:「言其人直思感而氣通,無配合而生子,此莊子所謂白鵠相視,眸子不運而感風化之類也。」珂案:郭注,影宋本太平御覽卷五十引作「言其人直思而氣通,魄合而生子,此莊子所謂白鶴相視,眸子不運而風化之類也」,無二「感」字,「無配合」作「魄合」,是也。惟「白鵠」作「白鶴」,疑訛。莊子天運篇云:「白鶂之相視,目子不運而風化。」郭引莊子蓋本此,鵠、鶴均應作鶂。

5 郝懿行云:「四鳥亦當為虎、豹、熊、羆,此篇言使四鳥多矣,其義並同。」


有大阿之山者。


大荒中有山名曰明星,日月所出1。

1 珂案:此明星山,為日月所出山之三也。


有白民之國。帝俊生帝鴻1,帝鴻生白民,白民銷姓,黍食,使四鳥:虎、豹、熊、羆2。

1 郝懿行云:「帝鴻,黃帝也,見賈逵左傳(文公十八年)注;然則此帝俊又為少典矣,見大戴禮帝繫篇(帝繫篇云:『少典產軒轅,是為黃帝』——珂)。路史後紀(後紀十注——珂)引此經云:『帝律生帝鴻。』律,黃帝之字也;或羅氏所見本與今異。」珂案:古代神話傳說,由於輾轉相傳,歷時既久,錯綜紛歧之處必多,此經帝俊生帝鴻,帝鴻不必即黃帝,縱帝鴻即黃帝矣,帝俊亦不必即少典,要在闕疑可也。

2 郭璞云:「又有乘黃獸,乘之以致壽考也。」珂案:白民乘黃,其狀如狐,乘之壽二千歲,已見海外西經。此白民國在大荒東經,與海外西經之白民國方位迥異,是否即是一國,所未詳也。


有青丘之國,有狐,九尾1。

1 郭璞云:「太平則出而為瑞也。」珂案:青丘國九尾狐已見海外東經。郝懿行云:「郭氏此注云『太平則出為瑞』者,白虎通(封禪篇)云:『德至鳥獸則九尾狐見。』(文選)王褒四子講德論云『昔文王應九尾狐而東國歸周。』李善注引春秋元命苞曰:『天命文王以九尾狐。』」則已超出神話範圍,而涉迷信領域矣。


有柔僕民,是維嬴土之國1。

1 郭璞云:「嬴猶沃衍也;音盈。」珂案:嬴土之國猶大荒西經「沃之國」也;已見海外西經「諸夭之野」節。


有黑齒之國1。帝俊生黑齒2,姜姓,黍食,使四鳥。

1 郭璞云:「齒如漆也。」珂案:黑齒國已見海外東經。

2 郭璞云:「聖人神化無方,故其後世所降育,多有殊類異狀之人,諸言生者,多謂其苗裔,未必是親所產。」


有夏州之國。有蓋余之國。


有神人,八首人面,虎身十尾,名曰天吳1。

1 郭璞云:「水伯。」珂案:天吳已見海外東經。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鞠陵于天1、東極2、離瞀3、日月所出4。名曰折丹5——東方曰折6,來風曰俊7——處東極以出入風8。

1 郭璞云:「音菊。」

2 郝懿行云:「淮南墬形訓云:『東方曰東極之山。』謂此。」

3 郭璞云:「三山名也。音穀瞀。」郝懿行云:「初學記一卷引此經與今本同。注穀瞀二字當有訛文。」珂案:郭注「三山名也」,指鞠陵于天、東極、離瞀三山。

4 珂案:此鞠陵于天山(包括東極、離瞀二山),為日月所出山之四也。

5 郭璞云:「神人。」郝懿行云:「名曰折丹上疑脫有神二字,大荒南經『有神名曰因因乎』,可證。北堂書鈔一百五十一卷引此經作有人曰折丹,太平御覽九卷引亦同。」珂案:郝校是也;大荒西經「有人名曰石夷」,大荒東經「有人名曰鵷」,均可證此經「名曰折丹」上脫「有神」或「有人」字。

6 郭璞云:「單吁之。」郝懿行云:「吁當為呼,字之訛。」珂案:王念孫亦校作呼。

7 郭璞云:「未詳來風所在也。」吳任臣云:「(大戴禮)夏小正云:『正月,時有俊風。』俊風,春月之風也,春令主東方,意或取此。」珂案:吳說可供參考。山海經記有四方神與四方風之名並四方神之職守,此其一也。除此而外,尚見於大荒南經:「有神名曰因乎——南方曰因,來風曰民——處南極以出入風」;大荒西經:「有人名曰石夷——西方曰夷,來風曰韋——處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長短」;大荒東經云:「有人名曰鵷——北方曰鵷,來風曰[犬炎]——是處東北隅以止日月」(以上所舉各經文字,訛誤之處特多,茲就陳夢家殷虛卜辭綜述所云並略參己意釐訂如上,說詳各該節注):並此東方之神折丹而為四也。卜辭有四方風之名。書堯典亦云:「(堯)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暘谷……厥民析,鳥獸孳尾;申命羲叔,宅南交……厥民因,鳥獸希革;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厥民夷,鳥獸毛毨;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厥民隩,鳥獸氄毛。」即此四方神與四方風神話之歷史化者也。

8 郭璞云:「言此人能節宣風氣。時其出入。」郝懿行云:「大荒南經亦有神處南極以出入風也。蓋巽位東南,主風,故二神司之,時其節宣焉。」


東海之渚中1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黃蛇2,踐兩黃蛇,名曰禺[豸虎]。黃帝生禺[豸虎],禺[豸虎]生禺京3,禺京處北海,禺[豸虎]處東海,是為海神4。

1 郭璞云:「渚,島。」

2 郭璞云:「以蛇貫耳。」珂案:郭注「以蛇貫耳」已見海外東經「奢比尸」節。

3 郭璞云:「即禺彊也。」郝懿行云:「禺彊,北方神,已見海外北經。莊子(大宗師)釋文引此經云:『北海之神,名曰禺彊,靈龜為之使。』今經無此語。其云『靈龜為之使』者,蓋據列子(湯問篇)云:『夏革曰:「五山之根,無所連著,常隨潮波上下往還,帝命禺彊,使巨鼇十五,舉首而戴之,五山始峙。」』云云。所謂靈龜,豈是與?」

4 郭璞云:「言分治一海而為神也。[豸虎]一本作號。」珂案:經文「黃帝生禺[豸虎]」已下三[豸虎]字及郭注「[豸虎]一本作號」之[豸虎],宋本、毛扆本、吳任臣本俱作[豸虎]。揆之經文,則作[豸虎]是也。上文既稱「東海之神,名曰禺[豸虎]」,則下文「處東海,是惟海神」之禺[豸虎]自應仍作[豸虎],無由而別作[豸虎]之理。其作[豸虎]者,或傳寫之訛也。郭注「[豸虎]一本作號」者,[豸虎]說文玉篇均無此字,疑即號之異文,海內經云「帝俊生禺號」是也。禺[豸虎]、禺京分治一海而為海神,禺京既海神而兼風神矣(已見海外北經「北方禺彊」節注),則其父禺[豸虎]亦必海神而兼風神,觀其人面鳥身之形,與子同狀,可知也矣。


有招搖山,融水出焉。有國曰玄股1,黍食,使四鳥2。

1 郭璞云:「自髀以下如漆。」珂案:玄股國已見海外東經。

2 珂案:海外東經作「(使)兩鳥夾之」。


有困民國1,勾姓而食2。有人曰王亥3,兩手操鳥,方食其頭4。王亥託于有易、河伯僕牛5。有易殺王亥,取僕牛6。河念有易7,有易潛出,為國于獸,方食之,名曰搖民8。帝舜生戲,戲生搖民9。

1 珂案:吳其昌(卜辭所見殷先公先王三續考——燕京學報第十四期)云:「大荒東經云:『有困民國,……勾姓而食,有人曰王亥,……名曰搖民。』而海內經云:『有嬴民,鳥足。有封豕。』『困民』之『困』,乃『因』字之誤(此二字本極易誤);『因民』、『搖民』、『嬴民』,一聲之轉也。」蓋吳以海內經「有封豕」為「有王亥」(說詳該節注)之誤文,彼經「鳥足」之「嬴民」即此經有易所化之搖民,故云此經「困民」之「困」乃「因」字之誤,因、嬴、搖一聲之轉:其說是也。史記秦本紀略云:「秦之先柏翳(伯益),舜賜姓嬴氏,生子二人,一曰大廉,大廉玄孫曰孟戲,鳥身人言。」而此經下文云:「帝舜生戲,戲生搖民」。已知舜與伯益均一人之化身矣(見前「蒍國」節注),則伯益之裔孟戲與舜之裔戲亦必為一人可知也。孟戲「鳥身人言」而姓嬴,當即海內經所記「鳥足」之嬴民;戲與搖民雖未記其形貌,然亦必為鳥形可知,則搖民之為嬴民可以證成矣。準斯而言,此經「困民」固當是「因民」之訛也;因、嬴、搖一聲之轉也。

2 何焯云:「『而食』下有脫文。」郝懿行云:「『勾姓』下,『而食』上當有闕脫。」珂案:而字或當是黍字之缺壞。黍,篆書作●,缺其上部禾字之半,即與而形近易訛。「勾姓,黍食」,則辭曉義明,完整無缺矣。

3 珂案:王亥一名,在古書中最為紛歧:卜辭、古本竹書紀年及此經均作王亥;楚辭天問作該,又作眩,云「該秉季德」,「眩弟並淫」;呂氏春秋勿躬篇作王冰,云「王冰作服牛」;初學記卷二十九引世本作篇作胲,云「胲作服牛」;御覽卷八九九引同書則作鯀:知胲可誤鯀,胲亦可誤為「眩弟並淫」之眩矣;而史記殷本紀作振,云「冥卒,子振立」;索隱引世本作核;漢書人表又作垓;山海經海內經訛誤最大,乃作封豕(詳海內經「嬴民、封豕」節注):其實皆一名之訛變也。

4 珂案:當亦圖象如此。

5 郭璞云:「河伯僕牛皆人姓名。託,寄也。見汲郡竹書。」珂案:郭云「河伯僕牛皆人姓名」,又云「見汲郡竹書」,但下文郭注引竹書卻無「僕牛」字樣,知「僕牛人姓名」蓋郭臆說也。僕牛,天問作「朴牛」,王逸注:「朴,大也。」世本作「服牛」,服牛,馴牛也。均無「人姓名」之意。則僕牛者,亦非「人姓名」可知已。此句當言王亥託寄其所馴養之牛羊於有易與河伯。

6 郭璞云:「竹書曰:『殷王子亥賓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綿臣殺而放之。是故殷主(宋本作上,是也——珂)甲微假師于河伯以伐有易,滅之,遂殺其君綿臣也。」珂案:關於王亥被殺故事,楚辭天問敘其事較詳,云:「該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終弊于有扈,牧夫牛羊?干協時舞,何以懷之?平脅曼膚,何以肥之?有扈牧豎,云何而逢?擊床先出,其命何從?恆秉季德,焉得夫朴牛?何往營班祿,不但還來?昏微遵跡,有狄不寧,何繁鳥萃棘,負子肆情?眩弟並淫,危害厥兄,何變化以作詐,而後嗣逢長?」詩文義古奧,又兼傳寫訛挩,不可盡釋。約言之,首四句概敘王亥被殺於有易,喪失牛羊事。次四句寫王亥王恆兄弟初至有易備受歌舞飲饌接待情景。次四句寫王亥因「淫」而被殺,殺王亥者乃有易一激於一已嫉憤之「牧豎」。次四句寫王恆至有易求情,得其兄所喪失牛羊,因有所戀,不即返國。次四句寫上甲微興師伐有易,滅其國家,肆情於婦子,使國土成為一片荊榛。末四句譴責王恆既與兄並淫,復以詐術危害其兄,其後嗣反而繁榮昌盛,足見天道之難憑也。詩中有扈、有狄,即有易也,昏微即上甲微也(說見吳其昌卜辭所見殷先公先王三續考)。易大壯六五爻辭云:「喪羊于易,旡悔。」旅上九爻辭云:「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咷。喪牛於易,凶。」說者亦以為是王亥故事云。

7 珂案:經文「河念有易」,王念孫於「河」下校增「伯」字,是也。

8 郭璞云:「言有易本與河伯友善,上甲微殷之賢王,假師以義伐罪,故河伯不得不助滅之。既而哀念有易,使得潛化而出,化為搖民國。」

9 珂案:此言搖民除有易所化之一系而外,復有一系是由帝舜之裔戲所生。此乃搖民傳說之異聞,故附記於此。其實有易即戲也,易、戲聲近,易化搖民即戲生搖民也。


海內有兩人1,名曰女丑2。女丑有大蟹3。

1 郭璞云:「此乃有易所化者也。」郝懿行云:「兩人蓋一為搖民,一為女丑。」珂案:郭、郝之說均非是。經文「海內有兩人,名曰女丑」之間,文字當有闕脫,未可強為解釋。

2 郭璞云:「即女丑之尸;言其變化無常也。然則一以涉化津而遯神域者,亦無往而不之,觸感而寄跡矣。范蠡之倫,亦聞其風者也。」珂案:女丑之尸已見海外西經;女丑蓋女巫也,郭釋「變化無常」云云則無非臆想之玄說耳。

3 郭璞云:「廣千里也。」珂案:大蟹及郭注已見海內北經。經云「女丑有大蟹」,又云「十日炙殺女丑」(海外西經),則女丑之為女巫而被暴益無可疑矣。說詳海外西經「女丑之尸」節。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孽搖頵羝1,上有扶木2,柱三百里,其葉如芥3。有谷曰溫源谷4。湯谷上有扶木5。一日方至,一日方出6,皆載于烏7。

1 郝懿行云:「呂氏春秋諭大篇云:『地大則有常祥、不庭、歧母、群抵、天翟、不周。』高誘注以不周為山名,其餘皆獸名,非也。尋覽文義,蓋皆山名耳。其群抵當即此經之頵羝,形聲相近,古字或通。」

2 郝懿行云:「扶木當為榑木。」

3 郭璞云:「柱猶起高也。葉似芥菜。」

4 郭璞云:「溫源即湯谷也。」珂案:湯谷已見海外東經。

5 郭璞云:「扶桑在上。」郝懿行云:「說文(六)云:『日初出東方所登榑桑,木也。』即此,通作若。」

6 郭璞云:「言交會相代也。」珂案:海外東經云:「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其居上枝之日,疑即淮南子天文篇所云「登于扶桑,爰始將行」,亦即此經所云「方出」之日也。

7 郭璞云:「中有三足烏。」珂案:楚辭天問云:「羿焉彃日?烏焉解羽?」淮南子精神篇云:「日中有踆烏。」高誘注云:「踆,猶蹲也,謂三足烏;踆音逡。」


有神,人面、犬耳1、獸身,珥兩青蛇,名曰奢比尸2。

1 珂案:海外東經作「大耳」,王念孫據以改此經「犬耳」之「犬」作「大」,宋本正作「大」,作「大」是也。

2 珂案:奢比之尸已見海外東經。


有五采之鳥1,相鄉棄沙2。惟帝俊下友3。帝下兩壇,采鳥是司4。

1 珂案:大荒西經云:「有五采鳥三名:一曰皇鳥,一曰鸞鳥,一曰鳳鳥。」

2 郭璞云:「未聞沙義。」郝懿行云:「沙疑與娑同,鳥羽娑娑然也。」珂案:郝云「沙疑與娑同,鳥羽娑娑然」,近之矣,而於棄字無釋。棄疑是媻字之訛。媻娑,婆娑,盤旋而舞之貌也。五采之鳥,蓋鸞鳳之屬也。山海經屢有「鸞鳥自歌、鳳鳥自」(海外西經、大荒南經、大荒西經、海內經)之記載,此經五采之鳥,相鄉媻娑,蓋亦自歌自舞之意也。

3 郭璞云:「亦未聞也。」珂案:「惟帝俊下友」者,言惟帝俊下與五采鳥為友也。帝俊之神,本為玄鳥(說見前「蒍國」節注),玄鳥再經神話之夸張,遂為鳳凰、鸞鳥之屬。楚辭天問:「簡狄在臺,嚳何宜?玄鳥致貽,女何嘉(嘉原作喜,據聞一多楚辭校補改)?」離騷:「望瑤臺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鳳鳥既受詒兮,恐高辛之先我。」同一作者記同一神話,或為玄鳥,或為鳳鳥,可見玄鳥即是鳳鳥。此帝俊之所以「下友」於五采鳥也。

4 郭璞云:「言山下有舜二壇,五采鳥主之。」珂案:郭注逕以舜釋帝俊者,蓋在彼心目中,帝俊與舜已是二而一也。


大荒之中,有山名猗天蘇門,日月所生1。有壎民之國2。

1 珂案:此猗天蘇門山,為日月所出山之五也。類聚卷一引此經作猗天山、蘇門山,日月所出。御覽卷三作蘇門日月所出。

2 郭璞云:「音如諠譁之諠。」


有綦山1。又有搖山。有[鬲曾]山2。又有門戶山。又有盛山。又有待山。有五采之鳥。

1 郭璞云:「音忌。」

2 郭璞云:「音如釜甑之甑。」


東荒之中,有山名曰壑明俊疾,日月所出1。有中容之國2。

1 珂案:此壑明俊疾山,為日月所出山之六也。

2 郝懿行云:「中容之國,已見上文。諸文重複雜沓,踳駮不倫,蓋作者非一人,書成非一家故也。」


東北海外,又有三青馬、三騅1、甘華。爰有遺玉、三青鳥2、三騅、視肉3、甘華、甘柤,百穀所在4。

1 郭璞曰:「馬蒼白雜毛為騅。」珂案:爾雅釋畜云:「蒼白雜毛,騅。」是郭注所本。然大荒南經又云:「有赤馬,名曰三騅。」則與「蒼白雜毛為騅」之說牴牾,所未詳。疑此經三青馬、三騅均大荒南經首節所謂「雙雙」之獸,詳該節注。

2 珂案:遺玉,已見海外北經「平丘」節。三青鳥,已見海內北經。大荒西經亦云:「有三青鳥,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名少鵹,一名曰青鳥。」然彼乃為西王母取食之三青鳥,此則疑當是「雙雙」之鳥之類,詳大荒南經首節注。

3 郭璞云:「聚肉有眼。」珂案:視肉已見海外南經「狄山」節郭注。

4 郭璞云:「言自生也。」郝懿行云:「海外北經云:『平丘甘柤、甘華,百果所在。』海外東經云:『嗟丘甘柤、甘華,甘果所生。』皆有遺玉、青馬、視肉之類,此經似釋彼文也。」珂案:郝說非也。荒經已下五篇,本「進在外」或「逸在外」之古經,未經整理,與以上各經,內容或有相同,但「文多凌雜,漫無統紀」(郝懿行語),自不能以此釋彼。


有女和月母之國1。有人名曰鵷2,北方曰鵷,來之風曰[犬炎]3,是處東極隅以止日月4,使無相閒出沒,司其短長5。

1 郝懿行云:「女和月母即羲和常儀之屬也。謂之女與母者,史記趙世家索隱引譙周云:『余嘗聞之代俗,以東西陰陽所出入,宗其神,謂之王父母。』據譙周斯語,此經『女和月母』之名,蓋以此也。」

2 郭璞云:「音婉。」

3 郭璞云:「言亦有兩名也;音剡。」珂案:經文「來之風」準以大荒東經「來風曰俊」、大荒西經「來風曰韋」文例,當衍「之」字。又丁山中國古代宗教與神話考云:「大荒東經之古本當為『北方曰鵷,風曰[犬炎]』,莊子書中亦有堅證:其天地篇有曰:『諄芒將之大壑,適遇苑風於東海之濱。苑風曰:「子將奚之?」曰:「將之大壑。」』苑風,當即大荒經所謂『來之風曰[犬炎]』。」說亦可供參考。

4 珂案:經文「處東極隅」疑當作「處東北隅」,「東極隅」不成文義,一也;經文前節言「東北海外」,後節言「大荒東北隅中」,知此亦必位在東北,二也;大荒西經云:「有人曰石夷,……處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長短。」石夷亦四方神之一,既曰「處西北隅」,與之相對之鵷,亦必當曰「處東北隅」,三也。有此三者,以知此經「東極」當是「東北」之誤。

5 郭璞云:「言鵷主察日月出入,不令得相閒錯,知景之短長。」


大荒東北隅中1,有山名曰凶犁土丘2。應龍處南極3,殺蚩尤與夸父4,不得復上5。故下數旱6,旱而為應龍之狀,乃得大雨7。

1 王念孫云:「御覽十一作東荒之北隅,卅五同。類聚災異部(卷一百)作東荒北隅。」珂案:影宋本御覽卷卅五作東荒之北隅,卷十一仍從類聚作東荒北隅。

2 郝懿行云:「史記五帝紀索隱引皇甫謐云:『黃帝使應龍殺蚩尤於凶黎之谷。』即此。黎、犁古字通。」珂案:唐王瓘軒轅本紀(見雲笈七籤卷一百)云:「(黃帝)殺蚩尤於黎山之丘。」說本此。然蚩尤被殺之地,或又傳在南方。大荒南經云:「有宋山者,有木生山上,名曰楓木。楓木,蚩尤所棄其桎梏,是謂楓木。」郭璞注云:「蚩尤為黃帝所得,械而殺之,已摘其械,化而為樹也。」或又傳在東方。初學記卷九引歸藏啟筮云:「蚩尤出自羊水,八肱、八趾、疏首,登九淖以伐空桑,黃帝殺之於青丘。」青丘,東方地名也。或又傳在中冀。周書嘗麥篇云:「蚩尤乃逐帝(赤帝),爭于涿鹿之河(阿),赤帝大懾,乃說於黃帝,執蚩尤殺之於中冀,用名之曰絕轡之野。」中冀蓋即大荒北經所記冀州之野,亦即涿鹿之河(阿)也。然路史後紀四云:「(黃帝)傳戰執尤於中冀而殊之,爰謂之解。」解者,宋之解州,今山西之解縣也。沈括夢溪筆談卷三云:「解州鹽澤,滷色正赤,俚俗謂之『蚩尤血』。」則解州雖不必如路史所附會之中冀,後世固亦有蚩尤被殺於其地之神話也。蚩尤被殺之地,於不同之諸說中,要以冀州之野即涿鹿之阿為近正。至此經之凶犁土丘固應龍所居之地,未必即蚩尤夸父被殺之地,云黃帝使應龍殺蚩尤於此丘者,亦由誤讀經文而生之附會也。

3 郭璞云:「應龍,龍有翼者也。」珂案:廣雅釋魚云:「有翼曰應龍。」郭說本此。又經文「應龍處南極」,蓋謂處凶犁土丘之南極也。

4 郭璞云:「蚩尤作兵者。」珂案:管子地數篇云:「葛盧之山,發而出水,金從之,蚩尤受而制之,以為劍、鎧、矛、戟;雍狐之山,發而出水,金從之,蚩尤受而制之,以為雍狐之戟、芮戈。」呂氏春秋蕩兵篇云:「人曰:『蚩尤作兵。』」太平御覽卷七八引龍魚河圖云:「蚩尤造立兵杖、刀、戟、大弩。」大荒北經亦云:「蚩尤作兵伐黃帝。」此郭注所本也。此經「應龍殺蚩尤與夸父」,又見於大荒北經,云「應龍已殺蚩尤,又殺夸父」。應龍殺蚩尤與夸父者,蓋夸父與蚩尤同為炎帝之裔,在黃炎鬥爭中,蚩尤起兵為炎帝復仇,夸父亦加入蚩尤戰團,以兵敗而被殺也。說已見海外西經「形天」節注。

5 郭璞云:「應龍遂住地下。」郝懿行云:「初學記三十卷引此經云:『應龍遂在地。』蓋引郭注之文也。今文住字當作在,下字蓋衍。」珂案:王念孫校與郝同。

6 郭璞云:「上無復作雨者故也。」

7 郭璞云:「今之土龍本此;氣應自然冥感,非人所能為也。」郝懿行云:「劉昭注(後漢書)禮儀志引此經及郭注並與今本同。土龍致雨見淮南說山訓及墬形訓。又楚詞天問云:『應龍何畫?河海何歷?』王逸注云:『或曰禹治洪水時,有神龍以尾畫(地),導水徑所當決者,因而治之。』案後世以應龍致雨,義蓋本此也。」


東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1。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黃帝得之,以其皮為鼓2,橛以雷獸之骨,聲聞五百里,以威天下3。

1 珂案:御覽卷五十引此經七千作七十,蓋訛也。

2 郝懿行云:「說文(五)云:『夔,神魖也,如龍,一足,從,象有角手人面之形。』薛綜注(文選)東京賦云:『夔,木石之怪,如龍,有角,鱗甲光如日月,見則其邑大旱。』韋昭注國語(魯語)云:『夔一足,越人謂之山繰(下尚漏引「人面猴身能言」數字——珂)。』案此三說夔形狀俱與此經異也。莊子秋水篇釋文引李云:『黃帝在位,諸侯於東海流山得奇獸,其狀如牛,蒼色無角,一足能走,出入水即風雨,目光如日月,其音如雷,名曰夔。黃帝殺之,取皮以冒鼓,聲聞五百里。』蓋本此經為說也。其文與今本小有異同:流波山作流山,其光如日月作目光如日月,似較今本為長也。又以其皮為鼓作以其皮冒鼓,劉逵注吳都賦引此經亦作冒字,是也。初學記九卷引帝王世紀作流波山,與今本同,而下文小異。」珂案:御覽卷五十引此經其聲如雷作其音如雷,其名曰夔作名曰夔,以其皮為鼓作以其皮作鼓。

3 郭璞云:「雷獸即雷神也,人面龍身,鼓其腹者。橛猶擊也。」珂案:雷神已見海外東經。郝懿行云:「莊子釋文本此經及劉逵注吳都賦引此經,並無橛以雷獸之骨及以威天下四字,北堂書鈔一百八卷引有四字。」

   珂案:流波山一足夔神話亦黃帝與蚩尤戰爭神話之一節。繹史卷五引黃帝內傳云:「黃帝伐蚩尤,玄女為帝製夔牛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連震三千八百里。」吳任臣山海經廣注(大荒北經)引廣成子傳云:「蚩尤銅頭啖石,飛空走險,以馗牛皮為鼓,九擊止之,尤不能飛走,遂殺之。」即其事也。

대황남경(大荒南經) 원문

산해경/대황남경 2018. 2. 28. 00:00

南海之外,赤水之西,流沙之東1,有獸,左右有首2,名曰[足朮]踢3。有三青獸相并,名曰雙雙4。

1 郭璞云:「赤水出昆侖山,流沙出鍾山也。」珂案:郭注「赤水出昆侖山,流沙出鍾山」,俱見海內西經。

2 郝懿行云:「并封前後有首,此左右有首,所以不同并封,見海外西經。然大荒西經之屏蓬即并逢也,亦云左右有首。」珂案:此「左右有首」之[足朮]踢,亦并封之類也,蓋獸牝牡相合之象,說已見海外西經「并封」節注。

3 郭璞云:「出[犬炎]名國;黜惕兩音。」郝懿行云:「[犬炎]名國未詳所在,疑本在經內,今逸也。」畢沅云:「呂氏春秋本味篇云:『伊尹曰:「肉之美者,述蕩之掔。」』高誘注曰:『獸名,形則未聞。』案即是此也。又案[足朮]踢當為述蕩之誤,篆文、足相似,故亂之。」珂案:果如畢說,或述蕩是[足朮]踢之訛,亦未可知。

4 郭璞云:「言體合為一也。公羊傳所云:雙雙而俱至者,蓋謂此也。」郝懿行云:「郭引宣五年傳文也。楊士勛疏引舊說云:『雙雙之鳥,一身二首,尾有雌雄,隨便而偶;常不離散,故以喻焉。』是以雙雙為鳥名,與郭異也。」珂案:雙雙之獸(或鳥),亦并封之類也。然雙雙而謂「三青獸相并」則所未詳。大荒東經所謂「三青馬」、「三青鳥」、「三騅」,疑亦雙雙之類也。


有阿山者。南海之中,有氾天之山,赤水窮焉1。赤水之東,有2蒼梧之野,舜與叔均之所葬也3。爰有文貝4、離俞5、[丘鳥]久6、鷹、賈7、委維8、熊、羆、象、虎、豹、狼、視肉。

1 郭璞云:「流極於此山也。」珂案:西次三經云:「昆侖之丘,赤水出焉,而東南流注於氾天之水。」即此。

2 郝懿行云:「藝文類聚八十四卷及太平御覽五百五十五卷並引此經無有字。」

3 郭璞云:「叔均,商均也。舜巡狩,死於蒼梧而葬之,商均因留,死亦葬焉。基在今九疑之中。」郝懿行云:「海內南經既云『蒼梧之山,帝舜葬於陽,帝丹朱葬於陰』,此又云『舜與叔均之所葬』,將朱、均二人皆於此焉堋邪?又郭云叔均,商均;蓋以為舜之子也。然舜子名義鈞,封於商,見竹書紀年(今本——珂),不名叔均。而大荒西經有叔均,為稷弟台璽之子,海內經又有叔均,為稷之孫,準斯以言,此經叔均,蓋未審為何人也。郭云:『基在今九疑之中。』基當為墓字之訛。御覽五百五十五卷引此注作『墓今在九疑山中』也。」珂案:郭注「基在今九疑之中」,王念孫亦校基作墓。又云:「西經(大荒西經)云:『稷之弟台璽生叔均。』是叔均非商均也。海內經云:『稷之孫曰叔均。』」是王、郝俱不以郭注叔均即商均為然。然此叔均,實是商均,叔、商一聲之轉。能與舜同葬,非舜子商均不足當之。舜與商均同葬蒼梧,並無礙於海內南經所云「蒼梧之山,帝舜葬於陽,帝丹朱葬於陰」之不同傳說之流播。郝云「將朱、均二人皆於此焉堋」,未免失之拘矣。至叔均又謂是稷弟台璽之子或謂是稷之孫者,尤見神話傳說之錯綜紛歧無定,是書非出自一手,蓋各記其所傳聞,不足異也。

4 郭璞云:「即紫貝也。」珂案:爾雅釋魚郭璞注云:「今之紫貝,以紫為質,黑為文點。」即此。

5 郭璞云:「即離朱。」珂案:離朱已見海外南經「狄山」節。

6 郭璞云:「即鵂鶹也。」珂案:經文[丘鳥]久已見海外南經「狄山」節。

7 郭璞云:「賈亦鷹屬。」郝懿行云:「水經水注引莊子曰:『雅,賈。』馬融亦曰:『賈,烏。』(亦水注引——珂)皆烏類,非郭義也。」

8 郭璞云:「即委蛇也。」珂案:海內經云:「南方有人曰苗民。有神焉,人面蛇身,長如轅,左右有首,衣紫衣,冠旃冠,名曰延維。人主得而饗食之,伯天下。」郭於「延維」下注云「委蛇」,是延維亦即此委維也。有關委維即委蛇之神話,詳海內經「苗民神延維」節注。


有榮山,榮水1出焉。黑水之南,有玄蛇,食麈2。

1 珂案:經文榮山、榮水,吳任臣廣注本、畢沅校本、百子全書本並作滎山、滎水。

2 郭璞云:「今南山[虫丹]蛇吞鹿,亦此類。」郝懿行云:「南山當為南方,字之訛也。南方[虫丹]蛇吞鹿,已見海內南經(「巴蛇食象」節——珂)注。」珂案:郭注「南山」,王念孫校亦作「南方」,宋本正作「南方」。


有巫山者,西有黃鳥。帝藥,八齋1。黃鳥于巫山,司此玄蛇2。

1 郭璞云:「天帝神仙藥在此也。」珂案:此經下文云:「大荒之中,有雲雨之山,有木名曰欒。禹攻雲雨,有赤石焉生欒,黃本、赤枝、青葉,群帝焉取藥。」大荒西經云:「大荒之中,有靈山,巫咸、巫即、巫、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說文一云:「靈,巫也,以玉事神。」是靈、巫古本一字。又巫山有朝雲暮雨神話傳說。疑雲雨山與靈山均即巫山之異名(各詳該節注)。而二地均有神藥,此巫山「帝藥,八齋」之說所由起也。郭注「神仙藥」者,當即是神仙不死藥也。

2 郭璞云:「言主之也。」珂案:或謂黃鳥司察此「食麈」之貪婪玄蛇,防其竊食天帝神藥也。古黃、皇通用無別,黃鳥即皇鳥,蓋鳳皇屬之鳥也。周書王會篇云:「方揚以皇鳥。」爾雅釋鳥云:「皇,黃鳥。」即此是也。北次二經泰頭之山有黃鳥,則是別一種鳥,非此。


大荒之中,有不庭之山1,榮水窮焉2。有人三身,帝俊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國3,姚姓,黍食,使四鳥4。有淵四5方,四隅皆達6,北屬黑水,南屬大荒7,北旁名曰少和之淵,南旁名曰從淵8,舜之所浴也9。

1 郝懿行云:「呂氏春秋諭大篇云:『地大則有常祥、不庭、不周。』高誘注以『不周』為山,則『不庭』亦山名矣,即此。」

2 珂案:榮水出榮山,流極於此也。

3 郭璞云:「蓋後裔所出也。」珂案:海外西經有三身國,海內經言帝俊生三身,即此。

4 郭璞云:「姚,舜姓也。」珂案:說文十二云:「虞舜居姚虛,因以為姓。」則此經妻娥皇而生三身之帝俊,其為舜也明矣。

5 珂案:御覽卷三九五引此經四作正。

6 郭璞云:「言淵四角皆旁通也。」珂案:經文「四隅皆達」御覽卷三九五引達作通。

7 郭璞云:「屬猶連也。」

8 郭璞云:「音驄馬之驄。」珂案:經文「從淵」,宋本作「[犬從]淵」,御覽卷三九五引作「縱淵」,引郭注「音驄馬之驄」作「音烏懸反」;疑注文本當作「從(或[犬從]、縱),音驄馬之驄;淵,音烏懸反」:各脫其半也。

9 郭璞云:「言舜嘗在此澡浴也。」珂案:御覽卷三九五引郭注作「言常在中澡洗」,經於帝俊生三身下又云「舜之所浴」,帝俊之即舜益已明矣。


又有成山,甘水窮焉1。有季禺之國,顓頊之子,食黍2。有羽民之國,其民皆生毛羽3。有卵民之國,其民皆生卵4。

1 郭璞云:「甘水出甘山,極此中也。」珂案:甘水已見大荒東經。

2 郭璞云:「言此國人顓頊之裔子也。」

3 珂案:羽民國已見海外南經。

4 郭璞云:「即卵生也。」郝懿行云:「郭注羽民國云『卵生』,是羽民即卵生也。此又有卵民國,民皆卵生,蓋別一國。郭云即卵生也,似有成文,疑此國本在經中,今逸。」


大荒之中,有不姜之山,黑水窮焉1。又有賈山,汔水出焉。又有言山。又有登備之山2。有恝恝之山3。又有蒲山,澧4水出焉。又有隗山5,其西有丹6,其東有玉。又南有山,漂水出焉7。有尾山。有翠山8。

1 郭璞云:「黑水出昆侖山。」珂案:黑水出昆侖西北隅,已見海內西經。

2 郭璞云:「即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者也。」珂案:登葆山見海外西經「巫咸國」節。

3 郭璞云:「音如券契之契。」

4 郭璞云:「音禮。」

5 郭璞云:「音如隗囂之隗。」珂案:宋本作「音槐囂」,今本是也。

6 郝懿行云:「經內丹類非一,此但名之曰丹,疑即丹雘之省文也。」

7 郭璞云:「音票。」珂案:吳寬抄本經文作溧,注作栗。宋本經文作漂,注作栗。毛扆云:「經漂音栗,二者必有一誤,當從吳寬抄本。」何焯校同。從吳寬抄本是也。此經漂音票,與吳寬本異。

8 郭璞云:「言此山有翠鳥也。」郝懿行云:「翠亦尾也。(禮記)內則云:『舒雁翠,舒鳧翠。』」珂案:郭、郝二氏之說,恐均與山名無關。


有盈民之國,於姓,黍食。又有人方食木葉1。

1 郝懿行云:「呂氏春秋本味篇高誘注云:『赤木玄木,其葉皆可食,食之而仙也。』又穆天子傳(卷四)云:『有模堇,其葉是食明后。』亦此類。」


有不死之國,阿姓,甘木是食1。

1 郭璞云:「甘木即不死樹,食之不老。」珂案:不死之國,即不死民,見海外南經;不死樹在昆侖山上,見海內西經。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去。南極果,北不成,去果1。

1 郭璞云:「音如風之。未詳。」郝懿行云:「集韻云:『,充至切,音廁,風病也。』是即風之。郭氏又音如之,疑有訛字。」珂案:郭注「未詳」,蓋義未詳也。此疑當是巫師詛咒語滲入文中者,大荒西經「江山之南棲為吉」亦同然,魯迅中國小說史略謂山海經「蓋古之巫書」,亦略可見矣。


南海渚中,有神,人面,珥兩青蛇,踐兩赤蛇,曰不廷胡余1。

1 郭璞云:「神名耳。」珂案:郭注「神名耳」宋本、吳任臣本作「一神名耳」,是也;毛扆、孫星衍校均增「一」字。


有神名曰因因乎,南方曰因乎,夸風曰乎民1,處南極以出入風2。

1 郭璞云:「亦有二名。」珂案:郭注「二名」宋本、毛扆本作「三名」,字之訛也。經文「有神名曰因因乎,南方曰因乎,夸風曰乎民」,揆以大荒東經「(有神)名曰折丹,東方曰折,來風曰俊」文例,疑當作「有神名曰因乎,南方曰因,來風曰民」,上因字與下二乎字俱衍文,夸風則來風之訛也。

2 郝懿行云:「大荒東經有神名曰折丹,處東極以出入風,此神處南極以出入風,二神處巽位以調八風之氣也。」


有襄山。又有重陰之山。有人食獸,曰季釐。帝俊生季釐1,故曰季釐之國。有緡淵2。少昊生倍伐,倍伐降處緡淵。有水四方,名曰俊壇3。

1 郝懿行云:「文十八年左傳云:高辛氏才子八人,有季貍;貍、釐聲同,疑是也。是此帝俊又為帝嚳矣。」珂案:帝俊本即帝嚳。初學記卷九引帝王世紀云:「帝嚳自言其名曰。」即為最直接而有力之證據。大荒西經云:「帝俊生后稷。」大戴禮帝繫篇則云:「帝嚳上妃姜嫄氏產后稷。」大荒西經有「帝俊妻常羲」,世本王侯大夫譜亦有「帝嚳次妃,娵訾氏之女曰常儀」,常儀即常羲也。此經帝俊生季釐同於帝嚳才子八人之季貍,特相同點之一也。

2 郭璞云:「音昏。」

3 郭璞云:「水狀似土壇,因名舜壇也。」珂案:郭注「俊壇」作「舜壇」,是郭復以帝俊即舜矣。


有臷民之國1。帝舜生無淫,降臷處2,是謂巫臷民。巫臷民3姓,食穀,不績不經,服也4;不稼不穡,食也5。爰有歌舞之鳥,鸞鳥自歌,鳳鳥自舞。爰有百獸,相群爰處。百穀所聚6。

1 郭璞云:「為人黃色。」珂案:臷國已見海外南經。

2 珂案:經文「降臷處」上,當尚有「無淫」二字。

3 珂案:宋本、毛扆本作盼。

4 郭璞云:「言自然有布帛也。」

5 郭璞云:「言五穀自生也;種之為稼,收之為穡。」

6 珂案:臷民國蓋即大荒西經沃民國之類也,言其饒沃,故曰不績不經,不稼不穡:蓋神之裔,得天獨厚也。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融天,海水南入焉1。

1 郝懿行云:「大荒北經云:『不句之山,海水入焉。』蓋海水所瀉處,必有歸虛尾閭為之孔穴,地脈潛通,故曰入也。下又有天臺高山,為海水所入。大荒北經亦有北極天櫃,海水北注焉。皆海之所瀉也。」珂案:海水入山,蓋古人臆想,近神話矣。


有人曰鑿齒,羿殺之1。

1 郭璞云:「射殺之也。」珂案:羿殺鑿齒,已見海外南經。


有蜮山者,有蜮民之國1,桑姓,食黍2,射蜮是食3。有人方扜弓射黃蛇4,名曰蜮人。

1 郭璞云:「音惑。」

2 王念孫云:「御覽南蠻六(卷七九0)作食桑。」

3 郭璞云:「蜮,短狐也;似鱉,含沙射人,中之則病死。此山出之,亦以名云。」珂案:詩何人斯云:「為鬼為蜮,則不可得。」楚辭大招亦云:「魂乎無南,蜮傷躬只。」蜮之為害,可以見矣。說文十三云:「蜮,短狐也,似鱉,三足,以氣射害人。」短狐,漢書作短弧。五行志云:「蜮在水旁,能射人,射人有處,甚者至死,南方謂之短弧。」顏師古注云:「即射工也,亦呼水弩。」博物志異蟲云:「江南山谿中,水射工蟲,甲類也,長一二寸,口中有弩形,氣射人影,隨所著處發瘡,不治則殺人。」餘說蜮者大同小異,多難悉記,實可畏也。惟古小說鉤沉輯玄中記云:「蜮長三四寸,蟾蜍、鸑鷟、鴛鴦悉食之。」幸亦見制於物矣。而此經蜮民,乃「射蜮是食」,則亦除害之異人也。

4 郭璞云:「扜,挽也,音紆。」郝懿行云:「扜亦音烏,扜訓挽者,呂氏春秋壅塞篇云:『扜弓而射之。』高誘注云:『扜,引也。』義同郭。玉篇云:『扜,持也。』」


有宋山者,有赤蛇,名曰育蛇。有木生山上,名曰楓木。楓木,蚩尤所棄其桎梏1,是為楓木2。

1 郭璞云:「蚩尤為黃帝所得,械而殺之,已摘棄其械,化而為樹也。」郝懿行云:「郭注摘棄之摘當為擿,字之訛也。」

2 郭璞云:「即今楓香樹。」

   珂案:關於蚩尤被殺神話,已見大荒東經「應龍」節注:蓋傳說非一,此其一也。路史後紀四蚩尤傳于記蚩尤被殺之後,復說云:「後代聖人著其像于尊彝,以為貪戒。」其說當有所本。羅苹注云:「蚩尤天符之神,狀類不常,三代彝器,多著蚩尤之像,為貪虐者之戒。其狀率為獸形,傅以肉翅。」(吳任臣山海經廣注(大荒北經)引博古圖略同此說。)揆其所說,殆饕餮也。左傳文公十八年云:「縉雲氏有不才子,貪于飲食,冒于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謂之饕餮。」史記五帝本紀集解引賈逵曰:「縉雲氏,姜姓也,炎帝之苗裔,當黃帝時任縉雲之官也。」而蚩尤姜姓,亦炎帝之苗裔,故說蚩尤即是此縉雲氏之「不才子」饕餮,乃大有可能也。呂氏春秋先識篇云:「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己身,以言報更也。」然殷周鼎彝所著饕餮圖形,實非「無身」也,其全部之身已圖案化而為首矣,細視之則尾足俱在,其背且傅有肉翅,正路史注所說蚩尤形像也。呂覽所云,殊未省察,不足信也。然謂是「饕餮」則無可疑。北次二經云:「鉤吾之山,有獸焉,其狀羊身而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名曰鴞,是食人。」郭璞注云:「為物貪惏,食人未盡,還害其身,像在夏鼎,左傳所謂饕餮也。」圖讚大體與注相同,惟於「食人未盡」下作「還自齦割」,則尤形象生動而達意。郭注鴞即饕餮,當有古說憑依,非臆說也。而鴞為物,固「羊身、虎齒、人爪」,非如呂覽所說「有首無身」者。郭注多取呂覽之說,獨棄「有首無身」一語,更證以今殷周鼎彝饕餮圖形,以知呂覽此說蓋妄也。大戴禮用兵篇云:「蚩尤,庶人之貪者也。」與鴞、饕餮之貪惏,義固相應,故古以蚩尤比於鴞、饕餮之獸而著於鼎彝,非無因也。神異經西南荒經云:「西南方有人焉,身多毛,頭上戴豕。貪如狠惡,好自積財,而不食人穀(史記五帝本紀正義引此經作『積財而不用,善奪人穀物』,於義為長)。強者奪老弱者,畏群而擊單,名曰饕餮。春秋言饕餮者,縉雲氏之不才子也。」是又後世本諸左氏春秋而於饕餮加以神話化之狀寫者也。果蚩尤即饕餮之說可以成立,則前代統治者於蚩尤之嫉惡詆毀,亦已甚矣。而民間相傳,則頗見同情之意。皇覽冢墓記云:「蚩尤冢,在東平郡壽張縣闞鄉城中,高七丈,民常七月祀之。」述異記亦云:「太原村落間祭蚩尤神不用牛頭。」又云:「今冀州有樂名『蚩尤戲』,其民兩兩三三,頭戴牛角而相觝。」太平御覽卷七八引龍魚河圖云:「(黃帝)制伏蚩尤,以制八方。蚩尤沒後,天下復擾亂不寧,黃帝遂畫蚩尤形像,以威天下,天下咸謂蚩尤不死,八方萬邦皆為殄服。」類乎此者,尚可臚舉。此經蚩尤棄其桎梏,化為楓木,特其一端耳。


有人方齒虎尾,名曰祖狀之尸1。

1 郭璞云:「音如柤梨之柤。」珂案:經文「祖狀之尸」,宋本、毛扆本均作「柤狀之尸」,與郭注「音如柤梨之柤」字同,蓋訛也。


有小人,名曰焦僥之國1,幾姓,嘉穀是食。

1 郭璞云:「皆長三尺。」珂案:焦僥國已見海外南經。


大荒之中,有山名[歹ㄎ]塗之山1,青水窮焉2。有雲雨之山3,有木名曰欒4。禹攻雲雨5,有赤石焉生欒6,黃本,赤枝,青葉,群帝焉取藥7。

1 郭璞云:「音朽。」郝懿行云:「玉篇云『死或作朽。』是[歹ㄎ]、朽古字同,[歹ㄎ]、醜聲相近,[歹ㄎ]塗即醜塗也。已見西次三經昆侖之丘。」珂案:西次三經云:「昆侖之丘,洋水出焉,而西南流注於醜塗之水。」郭璞注:「醜塗,亦山名也。」

2 郭璞云:「青水出昆侖。」郝懿行云:「青、清聲同,西次三經云:『昆侖,洋水出焉。』郭云『洋或作清』,即此也。」

3 珂案:[歹ㄎ]塗(醜塗)山在昆侖西南,雲雨山復在[歹ㄎ]塗山附近,以地望衡之,當即此經前文所記之巫山,亦大荒西經所記之靈山也(說已見前)。

4 珂案:經文「有木名曰欒」下,宋本、毛扆本均有郭注「音鸞」二字,今本脫去之也。

5 郭璞云:「攻謂槎伐其林木。」

6 郭璞云:「言山有精靈,復變生此木於赤石之上。」郝懿行云:「初學記三十卷引拾遺記云:『黑鯤魚千尺,如鯨,常飛往南海。或死,骨肉皆消,唯膽如石上仙欒也。』義正與此合。」

7 郭璞云:「言樹花實皆為神藥。」珂案:欒實如建木實,見海內南經,郭注本此經為說。

   禹攻雲雨神話,當即禹巫山治水之神話也。經文「赤石生欒」,郭注以為「精靈變生」,或舊有成說,惜其詳已不可得而聞矣。巫山舊有高唐神女神話(見宋玉高唐賦序),謂神女瑤姬入楚懷王夢,自云是「巫山之女,旦為朝雲,暮為行雨」,因薦枕席。疑此巫山之或稱「雲雨山」也。而唐末杜光庭鏞城集仙錄乃謂禹理水駐巫山下,遇大風振崖,功不能興,得雲華夫人即瑤姬之助,始能「導波決川,以成其功」:此雖後起之說,然知民間古固亦有禹巫山治水之神話也。其原始狀態維何?則曰:此經之「禹攻雲雨」是矣。


有國曰顓頊,生伯服1,食黍。有鼬姓之國2。有苕山。又有宗山。又有姓山。又有壑山。又有陳州山。又有東州山。又有白水山,白水出焉,而生白淵,昆吾之師所浴也3。

1 吳任臣云:「世本云:『顓頊生偁,偁字伯服。』」珂案:疑經文當作「有國曰伯服,顓頊生伯服」,脫「伯服」二字。

2 郭璞云:「音如橘柚之柚。」

3 郭璞云:「昆吾,古王者號。音義曰:『昆吾,山名,谿水內出善金。』二文有異,莫知所辨測。」郝懿行云:「昆吾,古諸侯名,見竹書。又大戴禮帝繫篇云:『陸終氏產六子,其一曰樊,是為昆吾』也。郭又引音義以為山名者,中次二經云昆吾之山是也。所引音義未審何人書名,蓋此經家舊說也。」珂案:郝說「昆吾,古諸侯名,見竹書」者,今本竹書紀年夏仲康六年「錫昆吾作伯」是也,然是書偽撰,不足信。又引大戴禮帝繫篇云者,蓋出於世本;世本(張澍集補注本)帝繫篇云:「陸終娶於鬼方氏之妹,謂之女嬇,是生六子,孕三年而不育。剖其左脅,獲三人焉;剖其右脅,獲三人焉。其一曰樊,是為昆吾;其二曰惠連,是為參胡,其三曰籛鏗,是為彭祖;其四曰求言,是為鄶人;其五曰安,是為曹姓;其六曰季連,是為羋姓。」大戴禮文字小有異同,然當以世本為準。據此則昆吾亦古神性之英雄也。


有人曰張弘,在海上捕魚。海中有張弘之國1,食魚,使四鳥。

1 郭璞云:「或曰即奇肱人,疑非。」珂案:郭說「即奇肱人」,又云「疑非」者,海外西經「奇肱之國」郭注云:「肱或作弘」,肱、弘聲同,古字通用,似此張弘即奇肱矣。然「張」非「奇」也,故郭又云「疑非」也。案此「張弘」實即海外南經所記之「長臂國」也。穆天子傳卷二云:「天子乃封長肱于黑水之西河。」郭注云:「即長臂人也,見山海經。」張、長形音俱近,是張弘即長肱亦即長臂矣。此張弘「在海上捕魚」,復與長臂國人「捕魚水中」職業相同,二國所處又俱南方,則此張弘之國之為海外南經長臂國,斷無可疑也。


有人焉,鳥喙,有翼,方捕魚于海1。大荒之中,有人名曰驩頭。鯀妻士敬,士敬子曰炎融,生驩頭。驩頭人面鳥喙,有翼,食海中魚,杖翼而行2。維宜芑苣,穋楊是食3。有驩頭之國。

1 珂案:此「捕魚于海」之「鳥喙、有翼」之人,即下文所說驩頭也。

2 郭璞云:「翅不可以飛,倚杖之用行而已。」珂案:郭注「用行」,吳任臣本作「周行」。驩頭國已見海外南經,作「讙頭國」,即丹朱國也,詳海外南經「讙頭國」節注。此又云鯀妻士敬、士敬子炎融生驩頭者,蓋傳聞不同而異辭也。

3 郭璞云:「管子說地所宜云:『其種穋、[禾己]、黑黍。』皆禾類也。苣,黑黍;今字作禾旁。起、秬、芑三音。」郝懿行云:「經蓋言驩頭食海中魚,又食芑苣穋楊之類也。穋亦禾名,今未詳。說文(七)云:『稑,疾孰也。』或作穋,音義與此同。又案郭引管子地員篇文,其穋[禾己]之字,今誤作樛杞也。」珂案:管子地員篇云:「其種大秬、細秬,黑莖青秀;……其種大樛杞、細樛杞,黑莖黑秀。」是郭注「穋、[禾己]、黑黍」當作「穋、[禾己],黑秀」。王念孫校此黑黍正作黑秀。楚辭天問敘鯀之神話云:「阻窮西征,巖何越焉?化為黃熊,巫何活焉?咸播秬黍,莆雚是營,何由并投而鯀疾修營?」郭沫若先生譯此數語云:「道路阻絕,被流東裔,鯀何以又越過了岑巖?巫師何能使他復活,死後又化為黃熊作怪?要大家播種黑小米,把萑苻雜草都剷除開?何以卻要把他流竄,把鯀恨得這樣厲害?」(屈原賦今譯)除首二句略有可商之外(詳海外西經「窮山」節注),餘均甚得原詩旨意。疑天問「咸播秬黍,莆萑是營」二語與此經「維宜芑苣,穋楊是食」二語於神話上有相當聯繫:或鯀於水厄未解、死後化熊、求活於諸巫之際,「要大家播種黑小米」以救荒者,並包括其行將遠竄南海之裔孫讙頭在內也。此「人面、鳥喙、有翼」之讙頭國人之「維宜芑苣,穋楊是食」也。以書闕有間,其詳不可得知矣。


帝堯、帝嚳、帝舜葬于岳山1。爰有文貝、離俞、[丘鳥]久、鷹2、延維、視肉、熊、羆、虎、豹;朱木,赤枝,青華,玄實3。有申山者。

1 郭璞云:「即狄山也。」珂案:狄山已見海外南經。

2 珂案:宋本、毛扆本、項絪本、吳任臣本、畢沅校本、百子全書本,鷹下俱有賈字,此脫。

3 珂案:大荒西經云:「有蓋山之國。有樹,赤皮支榦,青葉,名曰朱木。」即此。唯青葉當作青華,蓋字形之訛。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天臺高山1,海水入焉2。

1 王念孫云:「御覽地部十五(卷五0)引無高山二字,地部廿五(卷六0)同。類聚水部上(卷八)同。」珂案:無高山二字是也,此疑郭注誤入經文者。

2 珂案:經文「海水入焉」疑當作「海水南入焉」,南字誤脫於下文「東南海之外」句中。經記海水入山之山凡五:一即此經前文之融天山,云「海水南入焉」;二即此;三即大荒北經之先檻大逢山,云「海北注焉」;四即同經之北極天櫃山,云「海水北注焉」;五即同經之不句山,今本云「海水入焉」,然藏經本水下有北字,是仍當作「海水北入焉」。諸山記海水所入,俱有表示方位之南北字樣,知此當亦不能例外。南字誤脫於下文句中,蓋無可疑也。


東南海之外1,甘水之閒2,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3,方日浴4于甘淵5。羲和者,帝俊之妻6,生十日7。

1 珂案:北堂書鈔卷一四九、御覽卷三引此經並無南字,無南字是也。南字當是由上文「海水南入焉」句誤脫於此者,已詳上節注中。此節疑亦當在大荒東經「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淵」之後,甘淵蓋即湯谷也,其地本當在東方,說詳大荒東經首節注。

2 郝懿行云:「初學記一卷及太平御覽三卷引此經作甘泉之閒,後漢書王符傳注引此經仍作甘水之閒。」

3 王念孫云:「(後漢書)王符傳無名字,初學(卷一)同,書鈔天部一(卷一四九)作名,類聚天部上(卷一)作名曰。」

4 珂案:日浴,宋本、吳寬抄本、毛扆本並作浴日,諸書所引亦均作浴日,作浴日是也。大荒西經云:「有女子方浴月。」可證。

5 郭璞云:「羲和蓋天地始生,主日月者也。故(歸藏)啟筮曰:『空桑之蒼蒼,八極之既張,乃有夫羲和,是主日月,職出入,以為晦明。』又曰:『瞻彼上天,一明一晦,有夫羲和之子,出于暘谷。』故堯因此而立羲和之官,以主四時,其後世遂為此國。作日月之象而掌之,沐浴運轉之於甘水中,以效其出入暘谷虞淵也,所謂世不失職耳。」郝懿行云:「藝文類聚(卷一)、初學記(卷一)及李賢注後漢書王符傳引此經並作『浴日于甘泉』,疑避唐(李淵——珂)諱改淵為泉耳。初學記及御覽(卷三)引經『浴日于甘泉』在『是生十日』句之下,與今本異。又引郭注云:『羲和能生日也,故曰為羲和之子』云云,亦與今本異。」珂案:郭注二暘谷宋本均作湯谷。

6 吳任臣云:「羲和,常羲有陬氏。」郝懿行云:「史記(五帝本紀)正義引帝王世紀云:『帝嚳次妃娵訾氏女曰常儀。』大荒西經又有帝俊妻常羲,疑與常儀及此經羲和通為一人耳。」珂案:吳、郝說羲和即常羲俱非也。考帝俊三妻,一羲和,即此經生十日者;一常羲,即大荒西經生十二月者;一娥皇,即此經前文生三身之國者:各俱有不同裔子,則生日之羲和當非生月之常羲可知矣。至於郝說帝俊妻常羲與帝嚳次妃娵訾氏女常儀為一人則是也,已見前「季釐之國」節注。

7 郭璞云:「言生十子各以日名名之,故言生十日,數十也。」王念孫云:「王符傳注(經文)生上有是字,御覽天部三(卷三)同,書鈔天部一(卷一四九)同,類聚天部上(卷一)同,初學(卷一)同。」郝懿行云:「郭注生十日下,疑脫日字(當作「生十日,日數十也」,王念孫校同——珂)。羲和十子,它書未見,藝文類聚五卷引尸子曰:『造曆數者羲和子也。』然其名竟無考。」

   珂案:郭注「羲和生十日」,多以人事現象釋神話,於義無當,其云「生十子各以日名名之」尤迂,蓋於神話缺少理解也。羲和生十日者,天上之日十也;猶常羲生月十二,天上之月十二也。古神話蓋以天、地、日、月、星辰均神所創造,故言生日生月,非「生子以日名名之」也。至於日之數十而月之數十二者,洪古災變之際,人民想象中之夸張也。今留一日一月者,有神性英雄射落之也。苗族、彝族均有射日射月神話,即其證。今神話中唯有羿射九日神話而無射月神話者,蓋已散亡也。推想古傳,既有淮南子所記羿妻常娥竊藥奔月神話,則其餘十一月,或亦由羿射落之,未可知也。羿射九日,神話中又有「落為沃焦」之說(見莊子秋水篇成玄瑛疏引山海經,今本無),則益見此一英雄神力之偉大也。沃焦者,文選嵇叔夜養生論注引莊子司馬彪注云:「在扶桑之東,有一石,方圓四萬里,厚四萬里,海水注之,莫不燋盡,故名沃燋焉。」古小說鉤沈輯玄中記亦云:「天下之強者,東海之沃焦焉,水灌之而不已。沃焦者,山名也,在東海南方三萬里,海水灌之而即消,故水東南流而不盈也。」蓋歸墟之類,此羿射九日神話之餘音也。羲和在山海經為日母,在淮南子又一變而為日御。初學記卷一引淮南子云:「日出于暘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謂晨明;登于扶桑之上,爰始將行,是謂朏明;至于曲阿,是謂朝明;臨于曾泉,是謂早食;次于桑野,是謂晏食;臻于衡陽,是謂禺中;對于昆吾,是謂正中;靡于鳥次,是謂小遷;至于悲谷,是謂晡食;迴于女紀,是謂大遷;經于泉隅,是謂高舂;頓于連石,是謂下舂;爰止羲和,爰息六螭,是謂懸車(高誘注:『日乘車駕以六龍,羲和御之,日至此而薄於虞泉,羲和至此而迴六螭』);薄於虞泉,是謂黃昏;淪于蒙谷,是謂定昏;日入崦嵫,經於細柳,入虞泉之地,曙于蒙谷之浦,日西垂景在樹端,謂之桑榆。」今淮南子天文篇文小有異同,其最大差異為初學記引「爰止羲和,爰息六螭」二語,今本作「爰止其女,爰息其馬」,蓋後人不明古誼而妄改之也。此文記羲和御日而行,歷諸程途,景象之瑰奇偉麗,亦不減於生日浴日,蓋神話之演變也。至洞冥記乃又演變為三足烏駕日車。卷四云:「東北有地日之草,西南有春生之草,……三足烏數下地食此草。羲和欲馭,以手揜烏目,不聽下也。食草能不老,他鳥獸食此草,則美悶不能動矣。」羲和雖仍為日御,駕車者已非六龍。至於書堯典以羲和為羲氏和氏二人,且為掌天地四時之官,則又神話之歷史化,不足論矣。


有蓋猶之山者,其上有甘柤1,枝榦皆赤,黃葉,白華,黑實。東又有甘華2,枝榦皆赤,黃葉。有青馬3。有赤馬,名曰三騅4。有視肉。

1 珂案:甘柤見海外北經「平丘」節注。

2 珂案:甘華亦見海外北經「平丘」節。

3 珂案:青馬已見海外東經「嗟丘」節。

4 珂案:三騅已見大荒東經「三青馬、三騅」節。經文既云「有赤馬,名曰三騅」,則三騅非三騅也,當是一動物之名,疑即此經首節所謂「雙雙」之獸之類,詳該節注。


有小人名曰菌人1。

1 郭璞云:「音如朝菌之菌。」郝懿行云:「此即朝菌之菌,又音如之,疑有訛文。或經當為[上山下囷]狗之[上山下囷]。菌人蓋靖人類也,已見大荒東經。」珂案:太平廣記卷四二八引博物志逸文云:「西北荒中有小人,長一寸,其君朱衣元冠,乘駱車馬,引為威儀居處。人遇其車,抵(抓?)而食之,其味辛,終年不為物所咋,並識萬物名字。又殺腹中三蟲,三蟲死,便可食仙藥也。」或即菌人之類也。吳任臣廣註引南越志云:「銀山有女樹,天明時皆生嬰兒,日出能行,日沒死,日出復然。」又引事物紺珠云:「孩兒樹出大食國,赤葉,枝生小兒,長六七寸,見人則笑。」亦斯之類與?


有南類之山,爰有遺玉、青馬、三騅、視肉、甘華,百穀所在1。

1 珂案:即海外北經平丘、海外東經嗟丘之類,蓋古神人所居之地也。

 

대황서경(大荒西經) 원문

산해경/대황서경 2018. 2. 28. 00:00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負子1,有兩黃獸守之。有水曰寒暑之水2。水西有濕山,水東有幕山3。有禹攻共工國山4。

1 郭璞曰:「淮南子曰:『昔者共工與顓頊爭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維絕,地柱折。』故今此山缺壞不周也。」珂案:郭注引淮南子天文篇文。今本云:「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今作「天柱折,地維絕」(論衡談天篇、列子湯問篇並同)為異。楚辭天問云:「康回馮怒,墬何故以東南傾?」王逸注云:「康回,共工名也。」又引淮南子,與此注同。蓋各所見本異也。經文「不周負子」,文選甘泉賦、思玄賦注及太平御覽卷五九引並無「負子」二字,郭注亦祗釋「不周」,「負子」二字蓋衍文。西次三經云:「不周之山,北望諸毗之山,臨彼嶽崇之山,東望泑澤,河水所潛也。爰有嘉果,其實如桃,其葉如棗,黃華而赤柎,食之不勞。」郭璞注云:「此山形有缺壞不周處,因名。云西北不周風自此山出。」即此。

2 珂案:三餘帖(見百二十卷本說郛)云:「半陽泉。世傳織女送董子(董永)經此,董子思飲,揚北水與之,曰:『寒。』織女因祝水令暖,又曰:『熱。』乃撥六英寶釵,祝而畫之,於是半寒半熱,相和與飲。」經文寒暑之水,亦斯之類與?

3 郭璞云:「音莫。」

4 郭璞云:「言攻其國,殺其臣相柳於此山。(歸藏)啟筮曰:『共工人面,蛇身,朱髮』也。」

   珂案:此經所記,蓋有二事,均共工神話之零片散見於此者。一曰「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是以山名不周,郭注引淮南子天文篇文是已。一曰禹治洪水,逐共工,郭引海外北經禹殺相柳(大荒北經作『相繇』)事是已。然細按之,共工與顓頊爭及共工與禹爭,要無非黃炎鬥爭神話之餘緒而已。以其所爭之對象不同,而其人亦或為正面,或為反面,蓋皆神話流傳之演變,非可以一概而論也,說已詳海外北經「禹殺相柳」節注中。郭注引歸藏啟筮「共工人面,蛇身,朱髮」,神異經亦引述之,而云「貪惡愚頑」,則亦詆毀之甚矣。


有國名曰淑士,顓頊之子1。

1 郭璞云:「言亦出自高陽氏也。」


有神十人,名曰女媧之腸1,化為神,處栗廣之野2,橫道而處3。

1 郭璞云:「或作女媧之腹。」

2 郭璞云:「女媧,古神女而帝者,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變,其腹化為此神。栗廣,野名。媧,音瓜。」珂案:郭注「其腹化為此神」,藏經本腹作腸,太平御覽卷七八引同。

3 郭璞云:「言斷道也。」

   珂案:女媧之名,首見於楚辭天問,云:「女媧有體,孰制匠之?」王逸注云:「傳言女媧人頭蛇身,一日七十化,其體如此,誰所制匠而圖之乎?」案王之意或謂天問此語當因女媧造人神話而設問,意謂女媧造就他人身體,其「人頭蛇身,一日七十化」之「體」又是誰所創造乎?女媧造人神話有二,一則風俗通所記者,云:「俗說天地開闢,未有人民,女媧摶黃土作人,劇務,力不暇供,乃引繩於泥中,舉以為人。故富貴者,黃土人;貧賤凡庸者,人也。」(太平御覽卷七八引)貧富貴賤之別,乃階級社會階級烙印,非神話本旨,置勿論可也。此女媧造人神話之彰明顯著者也。一則見諸淮南子說林篇,較隱晦,云:「黃帝生陰陽,上駢生耳目,桑林生臂手,此女媧所以七十化也。」高誘注云:「黃帝,古天神也,始造人之時,化生陰陽。上駢、桑林皆神名。」則是以女媧為主之諸神造人神話也。「黃帝生陰陽」,疑陰陽即陰陽性性器官。「女媧七十化」,「化」當作「化育」解。說文十二云:「女媧,古之神聖女,化萬物者也。」即此「化育」之意也。郭此注本諸淮南子,而以「變」釋「化」,謂「七十化」為「七十變」,失本旨矣。此寫女媧在多次誕育人類之過程中,諸神俱同參加造人工作,有助其生陰陽性性器官者,有助其生耳目臂手者。惜詞旨隱晦,竟沈堙不傳。女媧功烈,非僅造人,又兼補天。淮南子覽冥篇云:「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炎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是女媧者,誠天地初闢摩肩盤古之大神矣。宜此經記女媧之腸化為十神而處栗廣之野,蓋猶盤古垂死化身而為四極五岳、日月星辰也。然古籍記女媧補天,或又牽連於共工神話中。論衡談天篇云:「共工與顓頊爭為天子,不勝,怒而觸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維絕。女媧銷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極。天不足西北,故日月移焉;地不足東南,故百川注焉。」其後史記司馬貞補三皇本紀因之,亦說女媧補天,是因共工觸山而使天地殘毀之故,不過易共工所與爭之對象顓頊為祝融而已。二文若非訛傳,即係誤記,實未得古神話本貌。古神話蓋以女媧補天為一事,共工觸山又為一事,二者並不相涉也。女媧所補之「天」,乃洪古時代,由於今已不能詳悉之某種原因——自然界大變動或神國大擾亂——所導致之「四極廢、九州裂」之天地大殘毀之「天」,故有「斷鼇足以立四極」等語。而共工觸山所造成之毀壞,則局面較小,僅「天傾西北,地不滿東南」,且毀壞以後,至今未聞修復,故始日月西移,百川東注,不周壞而不。且不周,天柱也,共工觸山「折天柱」者,折天之一柱也,又何用女媧「斷鼇足以立四極」為?則觸山與補天之不相涉也明矣。補天神話自應在觸山神話之前。又女媧神話,稍後又與伏羲神話相結合,謂女媧、伏羲兄妹締婚而繁衍人類。通志卷一三皇紀第一引春秋世譜云:「華胥生男子為伏羲,女子為女媧。」而漢代石刻畫象與塼畫中,恆有人面蛇身之伏羲、女媧交尾象。文選王文考魯靈光殿賦亦云:「伏羲鱗身,女媧蛇軀。」知女媧兄妹結婚之說由來亦古矣。唐李冗獨異志云:「昔宇宙初開之時,只有女媧兄妹二人在崑崙山,而天下未有人民。議以為夫妻,又自羞恥。兄即與其妹上崑崙山,咒曰:『天若遣我兄妹二人為夫妻,而煙悉合;若不,使煙散。』於煙即合,其妹即來就兄,乃結草為扇,以障其面。今時人取婦執扇,象其事也。」除「結草為扇,以障其面」仍是封建社會產物外,餘則此一神話之概略也。此一神話今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猶傳有之,其內容則更近原始,云,伏羲女媧兄妹入葫蘆逃避洪水而結婚而再造人類,則是已兼古神話中女媧造人、補天(女媧補天亦有「水浩洋而不息」、「積蘆灰以止淫水」語)之部分情節矣。


有人名曰石夷1,來風曰韋2,處西北隅以司日月之長短3。

1 珂案:據大荒東經「(有人)名曰折丹,東方曰折」、「有人名曰鵷,北方曰鵷」及大荒南經「有神名曰因乎,南方曰因」文例,此經「有人名曰石夷」句下,疑脫「西方曰夷」四字。

2 郭璞云:「來或作本也。」

3 郭璞云:「言察日月晷度之節。」郝懿行云:「大荒東經既有●處東極(極應為北,見大荒東經『女和月母國』節注4——珂)以止日月,司其短長,此又云『司日月之長短』者,西北隅為日月所不到,然其流光餘景,亦有晷度短長,故應有主司者也。」珂案:經文司日月之長短藏經本作司日月短長。


有五采之鳥,有冠,名曰狂鳥1。

1 郭璞云:「爾雅(釋鳥)云:『狂,夢(今本作●——珂)鳥。』即此也。」珂案:郭注爾雅釋鳥,亦引此經文。狂,玉篇作鵟,疑即鳳凰之屬,已見海外西經「滅蒙鳥」節注。

有大澤之長山。有白氏之國1。

1 珂案:白氏之國,宋本、藏經本、毛扆本、吳任臣本氏均作民,作民是也。白民國已見海外西經。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東,有長脛之國1。

1 郭璞云:「腳長三丈。」郝懿行云:「長脛即長股也,見海外西經。郭云腳長三丈,正與彼注同。一本作三尺,誤也。藏經本作腳步五尺,亦與前注不合。」


有西周之國,姬姓1,食穀。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帝俊生后稷2,稷降以百穀3。稷之弟曰台璽4,生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穀,始作耕5。有赤國妻氏。有雙山6。

1 郝懿行云:「說文(十二)云:『姬,黃帝居姬水,以為姓。』史記周本紀云:『封於邰,號曰后稷,別姓姬氏。』(漢書)地理志云:『右扶風斄,后稷所封。』然則經言西周之國,蓋謂此。」

2 郭璞云:「俊宜為嚳,嚳第二妃生后稷也。」郝懿行云:「帝嚳名,、俊疑古今字,不須依郭改俊為嚳也。然經中帝俊屢見,似非一人,未聞其審。大戴禮帝繫篇云:『帝嚳上妃,有邰氏之女也,曰姜原氏,產后稷。』史記周本紀同。郭云嚳第二妃,誤也。」珂案:經言「帝俊生后稷」,亦帝嚳生后稷也。后稷本西方民族所奉祀之農神,而又附會於東方民族神話中,故言「帝俊生」也。實則后稷之生,與俊嚳俱無關係,乃出於原始母權制社會時期「民知有母而不知有父」(商君書開塞篇語)之「感天而生」之神話也。詩生民首詠其事,其後史記周本紀又從而記之,云:「周后稷,名棄,其母有邰氏女,曰姜原,姜原為帝嚳元妃。姜原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悅,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棄置之隘巷,馬牛過者,皆辟不踐。徙置之林中,適會山林多人。遷之,而棄渠中冰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姜原以為神,遂收長養之。初欲棄之,因名曰棄。」除「姜原為帝嚳元妃」一語為神話牽合於歷史不可信外,餘均得其略矣。楚辭天問記后稷之神話亦云:「稷維元子,帝何竺之?投之冰上,鳥何燠之?何馮弓挾矢,殊能將之?既驚帝激切,何逢昌之?」從「馮弓挾矢」句觀,似后稷亦如羿之以善射聞,以典籍散亡,其詳不可知矣。

3 珂案:經文「稷降以百穀」者,謂稷自天降嘉穀之種以為農殖之需,稷之神性於此可見。書呂刑云:「稷降播種,農殖嘉穀。」此之謂也。

4 郭璞云:「音胎。」

5 珂案:海內經云:「后稷是播百穀。稷之孫曰叔均,是始作牛耕。」即此。叔均或為后稷弟子,或又為其孫者,以傳聞不同而記載小有歧異也。孟子滕文公上篇云:「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五穀熟而人民育。」淮南子氾論篇云:「周棄作稼穡,死而為稷。」后稷在古神話傳說中為農事之創制發明者。此經云「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穀,始作耕」者,蓋叔均又繼承后稷之業而發揚光大者也。

6 珂案:海內經「巧倕、叔均」節「大比赤陰」句下郝懿行注云:「『大比赤陰』四字難曉,推尋文義,當是地名。大荒西經說叔均始作耕,又云,有赤國妻氏,然則大比赤陰豈謂是與?」郝說大比赤陰即赤國妻氏,是也,然謂是地名則非,疑均是人名。「大比」之「比」,或即「妣」之壞文,大妣與妻氏義正相應,或指后稷之母姜原乎?未可遽定也。


西海之外,大荒之中,有方山者,上有青樹1,名曰柜格之松2,日月所出入也3。

1 珂案:初學記卷一引此作青松。

2 郭璞云:「木名,音矩。」

3 珂案:此方山為日月所出入唯一之山也,然而地在西荒,何可云「出」,此神話之山,誠如郭璞所云:「不可以常理推」(海內西經「貳負」節郭注)矣。


西北海之外1,赤水之西,有先民之國2,食穀,使四鳥。

1 郝懿行云:「初學記十卷引此經無北字,明藏本亦同。」

2 郝懿行云:「先當為天,字之訛也。淮南墬形訓海外三十六國中有天民,天古作[上一下先],或作[上兀下兀],字形相近,以此致訛。」珂案:郝說是也;王念孫校同。


有北狄之國。黃帝之孫曰始均,始均生北狄。


有芒山。有桂山。有榣山1。其上有人,號曰太子長琴。顓頊生老童2,老童生祝融3,祝融生太子長琴,是處榣山,始作樂風4。

1 郭璞云:「此山多桂及榣木,因名云耳。」

2 郭璞云:「世本云:『顓頊娶于滕[王賁]氏,謂之女祿,產老童也。』」珂案:滕[王賁],宋本、藏經本作滕墳,大戴禮帝繫篇作滕奔。云「顓頊娶於滕氏,滕氏奔之子謂之女祿氏,產老童。」西次三經云:「騩山,神耆童居之,其音常如鐘磬。」郭璞注:「耆童,老童,顓頊之子。」即此老童也。

3 郭璞云:「即重黎也,高辛氏火正,號曰祝融也。」珂案:據海內經,祝融乃炎帝之裔,據此經則又為黃帝之裔(此經祝融為顓頊孫,海內經顓頊為黃帝曾孫,故云),亦傳聞不同而各異其辭也。

4 郭璞云:「創制樂風曲也。」郝懿行云:「太平御覽五百六十五卷引此經無風字。西次三經騩山云:『老童發音常如鍾磬。』故知長琴解作樂風,其道亦有所受也。」


有五采鳥三名:一曰皇鳥,一曰鸞鳥,一曰鳳鳥1。

1 珂案:經內五采鳥凡數見,均鳳凰、鸞鳥之屬也。明藏本皇鳥作鳳鳥,鳳鳥作鳳皇,與此異。


有蟲狀如菟1,以後者裸不見2,青如猿狀3。

1 郝懿行云:「菟、兔通。此獸也,謂之蟲者,自人及鳥獸之屬,通謂之蟲,見大戴禮易本命篇。」

2 郭璞云:「言皮色青,故不見其裸露處。」

3 郭璞云:「狀又似猿。」郝懿行云:「此獸即毚[去掉免]也。說文(十)云:『毚[去掉免],獸也,似兔,青色而大。』此經云『狀如菟』是也。又云如猿者,言其色,非謂狀似兔,又似猿也。猿,明藏本作蝯,是。」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豐沮玉門,日月所入1。

1 珂案:此豐沮玉門山為日月所入山之一也。


有靈山1,巫咸、巫即、巫2、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3。

1 珂案:靈山,疑即巫山。說文一云:「靈,巫也,以玉事神。」楚辭九歌東皇太一:「靈偃蹇兮皎服。」王逸注:「巫也。」雲中君:「靈連蜷兮既留。」王逸復注:「楚人名巫為靈子。」是靈、巫古本一字,而此山復有諸巫採藥往來,「百藥爰在」,與大荒南經巫山「帝藥,八齋」之情景相類,因疑此靈山即彼巫山也。

2 珂案:經文「巫」,宋本作「巫昐」。

3 郭璞云:「群巫上下此山采之也。」珂案:經言「十巫從此升降」,即從此上下於天,宣神旨、達民情之意。靈山蓋山中天梯也。諸巫所操之主業,實巫而非醫也。郭云「群巫上下此山采之(藥)」者,特其餘業耳,非可以因有「百藥爰在」語遂以醫職替巫職也。說已見海內西經「開明東諸巫療窫窳」節注,並參見海內經「九丘建木」節注。


西有王母之山1、壑山、海山2。有沃之國3,沃民是處。沃之野,鳳鳥之卵是食4,甘露是飲。凡其所欲,其味盡存5。爰有甘華、甘柤、白柳、視肉、三騅、璇瑰、瑤碧6、白木7、琅玕、白丹、青丹8,多銀鐵。鸞鳳9自歌,鳳鳥自舞,爰有百獸,相群是處,是謂沃之野10。

1 郝懿行云:「西有當為有西,太平御覽九百二十八卷引此經作西王母山可證。」珂案:郝說是也,藏經本正作「有西王母之山」。王念孫、孫星衍校同。下文有為西王母取食之三青鳥,可證經文確應作「有西王母之山」。

2 郭璞云:「皆群大靈之山。」

3 郭璞云:「言其土饒沃(藏經本作沃饒——珂)也。」王念孫云:「類聚木部下(卷八九)沃(指經文——珂)下有民字,文選十九之十三(洛神賦注——珂)同,御覽居處六(卷一七八)同,珍寶八(卷八0九)同,羽族十五(卷九二八)同,木部六(卷九五七)同。」珂案:郝懿行校文選洛神賦注引此經作「沃人之國」,疑避唐(李世民)諱改耳。經文「沃之國」正應作「沃民之國」,「沃之野」即海外西經諸夭之野也,已見該經「諸夭之野」節注。

4 珂案:呂氏春秋本味篇云:「流沙之西,丹山之南,有鳳之丸,沃民所食。」高誘注云:「丸,古卵字也。」

5 郭璞云:「言其所願滋味,此無所不備。」珂案:郭注海外西經與此略同。

6 郭璞云:「璇瑰亦玉名,穆天子傳(卷四)曰:『枝斯璿瑰。』枚、回二音。」郝懿行云:「璇當為璿,本或作琁,誤也。琁與瓊同,見說文(一)。郭音此為枚,則當為玫字,亦誤也。晉灼注漢書云:『玫瑰,火齊珠也。』若經文為玫瑰,郭又不得云亦玉名矣。李善注江賦及洛神賦引此經並作璿瑰,又引郭注云:『璿瑰亦玉名也,琁回兩音。』是知經文『璇瑰』,注文『枚回』,並今本之訛矣。大荒北經(首節——珂)正作璿瑰瑤碧,可證。又玉篇廣韻引此經並作璿瑰瑙碧,瑤作瑙字,形雖異,音義當同。」珂案:郝說是也。郭注枚回,宋本作旋回,王念孫校同。穆天子傳「枝斯璿瑰」句,郭璞注:「璿瑰玉名。旋回兩音。」知郭注本不作枚音,枚實今本訛字。

7 郭璞云:「樹色正白。今南方有文木,亦黑木也。」郝懿行云:「文木即今烏木也。劉逵注吳都賦云:『文木材密緻,無理,色黑如水牛角,日南有之。』」

8 郭璞云:「又有黑丹也。孝經援神契云:『王者德至山陵而黑丹出。』然則丹者別是彩名,亦猶黑白黃皆云丹也。」郝懿行云:「黑丹即下文玄丹是也。白丹者,鶡冠子度萬篇云:『膏露降,白丹發。』是其事也。」

9 珂案:鸞鳳,藏經本作鸞鳥,吳任臣本、汪紱本、畢沅本同,作鸞鳥是也;茲經各卷所記均作鸞鳥,無作鸞鳳者,鳳字訛。

10珂案:經文沃之野,藏經本沃下多民字。


有三青鳥,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1,一名少鵹,一名曰青鳥2。

1 郭璞云:「音黎。」

2 郭璞云:「皆西王母所使也。」珂案:三青鳥已見海內北經「西王母」節。


有軒轅之臺,射者不敢西嚮射1,畏軒轅之臺2。

1 郝懿行云:「藝文類聚六十二卷引此經無射字,藏經本亦無射字,嚮作鄉,是也。」珂案:郝說是也,王念孫、畢沅均校衍射,孫星衍校嚮作鄉。大荒北經云:「有共工之臺,射者不敢北鄉。」文例與此經同,可證此經下射字實衍,嚮應作鄉。

2 郭璞云:「敬難黃帝之神。」郝懿行云:「臺亦丘也。海外西經云:『不敢西射,畏軒轅之丘。』」


大荒之中,有龍山,日月所入1。有三澤水,名曰三淖,昆吾之所食也2。

1 珂案:此龍山為日月所入山之二也。

2 郭璞云:「穆天子傳(卷四)曰:『滔水,濁繇氏之所食。』亦此類也。」珂案:郭注穆天子傳引經文此二語原作「山海經曰:『有川名曰三淖,昆吾之所食。』亦此類。」與此經略異,或省言之也。郝懿行云:「食謂食其國邑。(國語)鄭語云:『主芣騩而食溱洧。』是也。」


有人衣青,以袂蔽面1,名曰女丑之尸2。

1 郭璞云:「袂,袖。」

2 珂案:女丑之尸已見海外西經,彼云「以右手鄣其面」,蓋亦圖象之不同也。


有女子之國1。

1 郭璞云:「王頎至沃沮國,盡東界,問其耆老,云:『國人嘗乘船捕魚遭風,見吹數十日,東一國,在大海中,純女無男。』即此國也。」珂案:女子國已見海外西經。郭注本三國志魏志烏丸鮮卑東夷傳。


有桃山。有山。有桂山1。有于土山。

1 郝懿行云:「上文已有芒山、桂山。芒、聲同也。」


有丈夫之國1。

1 郭璞云:「其國無婦人也。」珂案:丈夫國已見海外西經。


有弇州之山,五采之鳥仰天1,名曰鳴鳥2。爰有百樂歌之風3。

1 郭璞云:「張口噓天。」

2 郝懿行云:「鳴鳥蓋鳳屬也。周書君奭云:『我則鳴鳥不聞。』國語(周語)云:『周之興也,鸑鷟鳴於岐山。』珂案:郝說是也。鳴鳥即海內西經之孟鳥,亦即爾雅釋鳥之寢[侵改夢]鳥,均鳳類也。見海外西經「滅蒙鳥」節注。

3 郭璞云:「爰有百種伎樂歌風曲。」郝懿行云:「文選注王融曲水詩序引此經作舞,餘同。注爰字,明藏本作言,是也。」珂案:王念孫亦校爰作言。


有軒轅之國1。江山之南棲為吉2。不壽者乃八百歲3。

1 郭璞云:「其人人面蛇身。」珂案:軒轅國人「人面蛇身,尾交首上」,見海外西經。又郭此注六字明藏本作經文。

2 郭璞云:「即窮山之際也。山居為棲。吉者言無凶夭。」

3 郭璞云:「壽者數千歲。」珂案:軒轅國在窮山之際,不壽者八百歲,已見海外西經。


西海陼1中,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赤蛇2,名曰弇茲。

1 郝懿行云:「爾雅(釋地)云:『小洲曰陼。』陼與渚同。」

2 郝懿行云:「此神形狀,全似北方神禺彊,唯彼作踐兩青蛇為異,見海外北經。」珂案:此神與北方神禺彊、東方神禺[豸虎](大荒東經)似均同屬海神而兼風神。」


大荒之中,有山名日月山,天樞也。吳姖1天門,日月所入2。有神,人面無臂,兩足反屬于頭山3,名曰噓4。顓頊生老童5,老童生重及黎6,帝令重獻上天,令黎邛下地7,下地是生噎8,處於西極,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9。

1 郝懿行云:「姖字說文玉篇所無,藏經本作姬。」

2 珂案:此日月山為日月所入山之三也。

3 珂案:山當為上字之訛,宋本、吳寬抄本、藏經本作上。王念孫、畢沅、邵恩多校同。

4 郭璞云:「言噓啼也。」珂案:此四字王念孫校作音唏。

5 郝懿行云:「史記楚世家云:『高陽生稱,稱生卷章。』譙周云:『老童即卷章。』」珂案:老童、卷章並字形相似。

6 郭璞云:「世本云:『老童娶于根水氏謂之驕福,產重及黎。』」郝懿行云:「大戴禮帝繫篇云:『老童娶于竭水氏之子,謂之高緺氏,產重黎及吳回。』史記楚世家云:『卷章生重黎。』徐廣注引世本云:『老童生重黎及吳回。』與帝繫同。是皆以重黎為一人也。此經又以重、黎為二人,郭引世本又與徐廣異,並所未詳。」珂案:書呂刑云:「(皇帝)乃命重、黎,絕地天通。」國語楚語亦云:「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則重、黎古傳實二人也,至於後來又以為一人者,則是神話傳說之演變,錯綜紛歧無定,不足異也。

7 郭璞云:「古者人神雜擾無別,顓頊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重寔上天,黎寔下地。獻、邛,義未詳也。」珂案:郭注此語,本於國語楚語。楚語下云:「昭王問於觀射父曰:『周書所謂重、黎實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無然,民將能登天乎?』對曰:『非此之謂也。古者民神不雜。及少皞之衰也,九黎亂德,民神雜糅,不可方物。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是謂絕地天通。』」此社會發展,第一次階級大劃分在神話上之反映也。「古者民神不雜」,歷史家之飾詞也;「民神雜糅、不可方物」,原始時代人類群居之真實寫照也:故昭王乃有「民能登天」之問。龔自珍壬癸之際胎觀第一(見龔自珍全集)云:「人之初,天下通,人上通,旦上天,夕上天,天與人,旦有語,夕有語。」斯可以解答昭王之問矣。至於「使復舊常、無相侵瀆」云云,則無非「絕地天通」後統治者建立之「新秩序」,非可以語於「舊」與「常」也。此經「帝(顓頊)令重獻上天、令黎邛下地」,即國語之所謂「絕地天通」也;而郭璞注云:「獻、邛,義未詳。」韋昭注國語「重寔上天、黎寔下地」二語云:「言重能舉上天,黎能抑下地。」似即本此經「獻、邛」義為說。則「獻、邛」之義殆即「舉、抑」乎?重舉黎抑,而天地遠睽,正神話中「絕地天通」之形象描寫也。「獻」有「舉」義,固易曉也;然「邛」何以有「抑」義,則難知矣。疑「邛」初本作「印」,印,甲骨文作●,象以手抑人而使之,義即訓抑訓按,此印之本義也。後假借為印信之印,漸成專用詞,又造「●」字以替之,謂之為「抑」,云:「按也,從反印。」(見說文九)其實抑、印古本一字,印即抑也。「帝令重獻上天,令黎印下地」,韋昭所見山海經或即如此,義固朗如也。殆後「印」字一訛而為「卬」,再訛而為「邛」、「邛」,則晦昧難曉矣。今山海經各本有作「卬」、有作「邛」、亦有作「邛」者,書各不一。余所據郝懿行箋疏本作「邛」,未知郭璞當時所見何如?云「義未詳」。則字已有訛誤,又可知也。

8 郝懿行云:「此語難曉。海內經云:『后土生噎鳴。』此經與相涉,而文有闕脫,遂不復可讀。」珂案:此噎即上文之噓,亦即海內經之噎鳴。海內經云:「后土生噎鳴。」而「黎邛下地」,是黎即后土也;黎所生之噎亦即后土所生之噎鳴也。

9 郭璞云:「主察日月星辰之度數次舍也。」珂案:國語楚語云:「以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敘天地、而別其分主者也。」即此經噎處西極以行日月星辰行次之歷史化也。


有人反臂,名曰天虞1。

1 郭璞云:「即尸虞也。」郝懿行云:「尸虞未見所出,據郭注當有成文,疑在經內,今逸。」珂案:郭注「即尸虞也」,宋本、毛扆本「即」作「亦」。


有女子方浴月1。帝俊妻常羲2,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3。

1 郝懿行云:「北堂書鈔一百五十卷引浴上有澄字。」

2 珂案:世本帝繫篇(張澍輯補注本)云:「帝嚳下妃娵訾氏之女,曰常儀,是生帝摯。」羲、儀聲近,常羲即常儀也,帝俊亦即帝嚳也。呂氏春秋勿躬篇云:「尚儀作占月。」畢沅注云:「尚儀即常儀,古讀儀為何,後世遂有嫦娥之鄙言。」「鄙言」與否姑無論矣,然其說則誠不可磨也。是「生月十二」之月神常羲神話,乃又逐漸演變而為奔月之嫦娥神話;常羲本為天帝帝俊之妻,又一變而為其屬神羿之妻:神話傳說之演變無定,多如是也。

3 郭璞云:「義與羲和浴日同。」


有玄丹之山1。有五色之鳥,人面有髮2。爰有青3、黃4,青鳥、黃鳥5,其所集者其國亡6。

1 郭璞云:「出黑丹也。」郝懿行云:「上文沃民國有青丹,郭云『又有黑丹也』,謂此。」珂案:藏經本經文「玄丹之山」下有「者」字。

2 珂案:此「人面有髮」之五色鳥,即下文「青、黃」之類,說詳後。

3 郭璞云:「音文。」

4 郭璞云:「音敖。」

5 珂案:經文「青鳥、黃鳥」,大約即釋上「青、黃」者,說詳後。

6 珂案:海外西經云:「[上次下鳥]鳥、[詹鳥]鳥,其色青黃,所經國亡。」又云:「青鳥、黃鳥所集。」即此是也。其云「其色青黃」,可知彼經下文「青鳥、黃鳥」即上文「[上次下鳥]鳥、[詹鳥]鳥」,此經之下文「青鳥、黃鳥」亦即上文「青、黃」矣。海外西經又云:「[上次下鳥]鳥人面居山上」,可知此經所記「人面有髮」之五色鳥即「[上次下鳥]鳥、[詹鳥]鳥」,亦即「青、黃」矣。古文樸陋,故記之凌雜也。


有池名孟翼之攻顓頊之池1。

1 郭璞云:「孟翼,人姓名。」珂案:孟翼之攻顓頊之池者,蓋猶此經上文禹攻共工國山,皆因事以名地也。孟翼或亦共工之類,其攻顓頊者,亦黃炎鬥爭之餘緒也。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鏖鏊鉅1,日月所入者2。

1 郭璞云:「鏊音如敖。」

2 珂案:此鏖鏊鉅山為日月所入山之四也。


有獸,左右有首,名曰屏蓬1。

1 郭璞云:「即并封也,語有輕重耳。」郝懿行云:「海外西經云:并封前後有首,此云左右有首,又似非一物也。」珂案:郭說屏蓬即并封,是也;或前後、或左右有首者,皆獸牝牡相合之象,郝云「似非一物」,其說泥矣。已見海外西經「并封」節注。


有巫山者1。有壑山者2。有金門之山,有人名曰黃姖3之尸。有比翼之鳥4。有白鳥青翼,黃尾,玄喙5。有赤犬,名曰天犬,其所下者有兵6。

1 珂案:巫山已見大荒南經。

2 珂案:上文已有壑山、海山。

3 珂案:姖,藏經本作姬。

4 珂案:比翼鳥已見海外南經。

5 郭璞云:「奇鳥。」

6 郭璞云:「周書云:『天狗所止地盡傾,餘光燭天為流星,長數十丈,其疾如風,其聲如雷,其光如電。』吳楚七國反時吠過梁國者是也。」王念孫云:「開元占經妖異占篇引郭注云:『周書云:「天狗所止地蓋傾,餘光飛天為流星,長數十丈,其疾如風,聲如雷,走如電。」吳楚七國反時過梁野。』」郝懿行云:「赤犬名天犬,此自獸名,亦如西次三經陰山有獸名天狗耳,郭注以天狗星當之,似誤也。其引周書,逸周書無之。」


西海之南,流沙之濱,赤水之後,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侖之丘1。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2,皆白——處之3。其下有弱水之淵環之4,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然5。有人,戴勝,虎齒,有豹尾,穴處,名曰西王母6。此山萬物盡有7。

1 珂案:昆侖之丘已見西次三經、海內西經。海內西經丘作虛。

2 珂案:太平御覽卷三八引此經無兩有字,兩有字疑衍。

3 郭璞云:「言其尾以白為點駮。」珂案:西次三經云:「昆侖之丘,實為帝之下都,神陸吾司之。其神狀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時。」即此神。

4 郭璞云:「其水不勝鴻毛。」珂案:弱水已見海內西經。古小說鉤沉輯玄中記云:「天下之弱者,有崑崙之弱水焉,鴻毛不能起也。」說與此同。史記大宛傳索隱引輿地圖云:「昆侖弱水,非乘龍不至。」則尤見其難渡也。郭氏圖讚云:「弱出昆山,鴻毛是沉;北淪流沙,南映火林;惟水之奇,莫測其深。」火林,即下文炎火之山也。

5 郭璞云:「今去扶南東萬里,有耆薄國;東復五千里許,有火山國,其山雖霖雨,火常然。火中有白鼠,時出山邊求食,人捕得之,以毛作布,今之火澣布是也。即此山之類。」珂案:神異經南荒經云:「南荒外有火山,其中生不盡之木,晝夜火然,得暴風不猛,猛雨不滅。不盡木中有鼠,重千斤,毛長二尺餘,細如絲。但居火中洞赤,時時出外而毛白,以水逐而沃之即死。取其毛績紡,織以為布用之;若有垢涴,以火燒之則淨。」即郭氏所說也。而搜神記火澣布則是崑崙炎火之山所有,云:「崑崙之墟,地首也,是惟帝之下都,故其外絕以弱水之淵,又環以炎火之山。山上草木鳥獸,皆生育滋長於炎火之中。故有火澣布,非此山鳥獸之皮枲,則其鳥獸之毛也。」則又傳說之發展也,可逕以之釋經矣。

6 王念孫云:「(文選)思玄賦注引此經豹尾上無有字,西山經(西次三經——珂)亦無,(後漢書)張衡傳作有尾,無豹字。」珂案:經文有豹尾之有字實衍。

7 郭璞云:「河圖玉版亦曰:『西王母居昆侖之山。』西山經(西次三經——珂)曰:『西王母居玉山。』穆天子傳(卷五)曰『乃紀名跡于弇山之石,曰西王母之山』也。然則西王母雖以昆侖之宮,亦自有離宮別窟,游息之處,不專住一山也。故記事者各舉所見而言之。」郝懿行云:「今本穆天子傳作『紀丌跡于弇山之石』,丌即其之假借字也。郭云『西王母雖以昆侖之宮』,以當為居。以,古字作;居,古文作,皆形近而訛也。藏經本作『雖以昆侖為宮』,其義亦通也。經言西王母穴處者,莊子大宗師篇云:『西王母坐乎少廣。』釋文引司馬彪云:『少廣,穴名。』是知此人在所,乃以窟穴為居。故穆天子傳(卷三)載:『為天子吟曰:「虎豹為群,鳥獸與處(今本作於鵲與處——珂)。」』蓋自道其實也。它書或說西王母所居玉闕金堂,徒為虛語耳。」珂案:郭注「雖以昆侖之宮」,王念孫亦校以作居。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常陽之山1,日月所入2。

1 郝懿行云:「或說(畢沅說——珂)海外西經形天葬常羊之山即此,非也;常羊之山見下文。」珂案:此常陽山與下文「偏句、常羊之山」(二山名)之常羊山,疑均海外西經刑天所葬之常羊山;荒經地名多複沓重出,記非一手,不足異也。

2 珂案:此常陽之山為日月所入山之五也。


有寒荒之國。有二人女祭、女薎1。

1 郭璞云:「或持觶,或持俎。」珂案:女祭、女薎,即海外西經之女祭、女戚,蓋祀神之女巫也,說詳該節注。


有壽麻之國1。南嶽娶州山女,名曰女虔。女虔生季格,季格生壽麻2。壽麻正立無景,疾呼無響3。爰有大暑,不可以往4。

1 郭璞云:「呂氏春秋曰:『南服壽麻,北懷闒耳。』」郝懿行云:「郭引呂氏春秋任數篇文也,南當為西,字之訛。壽麻,彼作壽靡。高誘注云:『西極之國,靡亦作麻。』今案麻、靡古字通。(漢書)地理志云:『益州郡收靡。』李奇云:『靡音麻,即升麻也。』」珂案:藏經本郭注南服壽麻南正作西。

2 吳任臣云:「冠篇:『黃帝鴻初為南岳之官,故名南岳。』女虔學海作女[鬼友]。又路史(後紀六)曰:『帝鴻生白民及嘻,嘻生季格,季格生帝魁。』注云:『嘻其南岳也。』未審孰是。」珂案:吳所引冠編及路史雖均後起臆說,未足為據,然此南嶽疑實亦當為黃帝系人物也。經又云:「壽麻正立無景,疾呼無響,爰有大暑,不可以往。」并疑與大荒北經黃帝女魃之神話有關,壽麻其黃帝女魃之轉化乎?

3 郭璞云:「言其稟形氣有異於人也。列仙傳曰:『玄俗無景。』」郝懿行云:「淮南墬形訓言『建木日中無景,呼而無響』也。拾遺記(卷一)云:『勃鞮之國,人皆日中無景。』列仙傳云:『玄俗者,自言河閒人也,餌巴豆雲英,賣藥於市,七凡(丸)一錢,治百病。王病瘕,服藥,用下蛇十餘頭。王家老舍人自言父世見俗,俗行無景,王呼俗著日中,實無景。』案此據劉逵注魏都賦所引,與今列仙傳本不同。」

4 郭璞云:「言熱炙殺人也。」珂案:楚辭招魂云:「西方之害,其土爛人,求水無所得些。」王逸注云:「言西方之土溫暑而熱,燋爛人肉,渴欲求水,無有源泉,不可得之。」亦此類也。


有人無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1。故成湯伐夏桀于章山,克之2,斬耕厥前3。耕既立,無首,走4厥咎5,乃降于巫山6。

1 郭璞云:「亦形天尸之類。」

2 郭璞云:「于章,山名。」珂案:郭以「于章」為山名,蓋誤也。章山始是山名,于乃介詞,猶下文「乃降于巫山」之于也。

3 郭璞云:「頭亦在前者。」

4 珂案:「宋本、毛扆本均作走。」

5 郭璞云:「逃避罪也。」珂案:藏經本立字在無首字下。

6 郭璞云:「自竄於巫山,巫山今在建平巫縣。」郝懿行云:「(漢書)地理志云:『南郡巫。』應劭注云:『巫山在西南。』郭云『今在建平巫縣』者,見晉書地理志。」

   珂案:夏耕斷首神話,充分表現成湯亦是具有神性之英雄人物,故其伐夏也,亦得神助。墨子非攻下云:「遝至乎,天有酷命,五穀焦死,鬼呼國,日月不時,寒暑雜至,鶴鳴十夕餘。天乃命湯於鏕宮,用受夏之大命。湯焉敢奉率其眾,是以鄉有夏之境。帝乃使陰暴毀有夏之城。少少,有神來告曰:『夏德大亂,往攻之,予必使汝大堪之。予既受命於天,天命融(祝融)隆(降)火於夏城之閒,西北之隅。』湯奉桀眾,以克有夏,屬諸侯於薄。」是其徵也。雖然,已帶宿命論之色彩。楚辭天問云:「緣鵠飾玉,后帝是饗,何承謀夏,桀終以滅喪?帝乃降觀,下逢伊摯,何條放致罰,而黎服大說?」夏殷之事,概括於此數語矣。


有人名曰吳回,奇左1,是無右臂2。

1 珂案:王念孫校改經文「奇左」為「奇」,恐非。

2 郭璞云:「即奇肱也。吳回,祝融弟,亦為火正也。」郝懿行云:「此非奇肱國也。說文(十四)云:『孑,無右臂也。』即此之類。吳回者,大戴禮帝繫篇云:『老童產重黎及吳回。』史記楚世家云:『帝嚳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後復居火正,為祝融。』是皆以重黎為一人,吳回為一人。世本亦同。此經上文則以重黎為二人,似黎即吳回。故潛夫論志氏姓云:『黎,顓頊氏裔子吳回也。』高誘注淮南(時則篇)亦云:『祝融,顓頊之孫,老童之子吳回也;一名黎,為高辛氏火正,號為祝融。』其注呂氏春秋(孟夏篇)又云:『吳國回祿之神託於。』與注淮南異也。王符、高誘並以黎即吳回,與此經義合。重、黎相繼為火官,故皆名祝融矣。」


有蓋山之國。有樹,赤皮支榦,青葉,名曰朱木1。

1 郭璞云:「或作朱威木也。」珂案:朱木已見大荒南經,青葉作青華,是也,此蓋字形之訛。


有一臂民1。

1 郭璞云:「北極下亦有一腳人,見河圖玉版。」

 珂案:一臂民即一臂國,已見海外西經。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荒之山,日月所入1。有人焉三面,是顓頊之子,三面一臂2,三面之人不死3,是謂大荒之野。

1 珂案:此大荒之山,蓋日月所入山之六也。

2 郭璞云:「無左臂也。」郝懿行云:「說文(十四)云:『孓,無左臂也。』即此。」

3 郭璞云:「言人頭三邊各有面也。玄菟太守王頎至沃沮國,問其耆老,云『復有一破船,隨波出在海岸邊,上有一人,頂中復有面,與語不解,了不食而死』。此是兩面人也。呂氏春秋曰『一臂三面之鄉』也。」珂案:郭說本三國志魏志東夷傳,所引呂氏春秋求人篇文,云「禹西至三面一臂之鄉」。注文「頂中復有面」句,宋本、明藏本、毛扆本、吳任臣本、畢沅校本、百子全書本,頂均作項,三國志魏志東夷傳亦作項,作項是也,頂字訛。


西南海之外,赤水之南,流沙之西,有人珥兩青蛇,乘兩龍,名曰夏后開1。開上三嬪于天2,得九辯與九歌以下3。此天穆之野,高二千仞4,開焉得始歌九招5。

1 珂案:開即啟也,漢人避景帝(劉啟)諱改。

2 郭璞云:「嬪,婦也,言獻美女(宋本作人——珂)於天帝。」郝懿行云:「離騷云:『啟九辯與九歌。』天問云:『啟棘賓商,九辯九歌。』是賓、嬪古字通。棘與亟同。蓋謂啟三度賓于天帝,而得九奏之樂也。故歸藏鄭母經云:『夏后啟筮,御飛龍登于天,吉。』正謂此事。周書王子晉篇云:『吾後三年,上賓于帝所。』亦其證也。郭注大誤。」珂案:郝說甚是。天問「啟棘賓商」,據近人研究,商乃帝之形訛,「啟棘賓商」者,即「啟亟賓帝」也,是知郭注所云為「大誤」也。

3 郭璞云:「皆天帝樂名也,開登天而竊以下用之也。開筮(啟筮——珂)曰:『昔彼九冥,是與帝辯同宮之序,是謂九歌。』又曰:『不得竊辯與九歌以國于下。』義具見於歸藏。」

4 郭璞曰:「竹書曰『顓頊產伯鯀,是維若陽,居天穆之陽』也。」珂案:經文天穆之野,王念孫校改作大穆之野,然「天穆」、「大穆」,古書並見,天、大古本一字,不必改也。

5 郭璞云:「竹書曰『夏后開舞九招』也。」珂案:經文及郭注九招,明藏本字均作韶。經文「開焉得始歌九招」,王念孫校改「得始」為「始得」,固於今文法為順,然未可以律古文法,亦不必改也。關於夏后開(啟)乘龍賓天神話,詳海外西經「夏后啟」節。


有互人之國1。炎帝之孫2名曰靈恝3,靈恝生互人,是能上下于天4。

1 郭璞云:「人面魚身。」珂案:經文互人之國,王念孫校改互作氐,是也,見海內南經「氐人國」節注。郭注「人面魚身」四字,畢沅校本以作經文,云藏經本作經文。郝懿行云乃郭本海內南經之文。今案宋本此四字仍作郭注,則郝說是也。

2 郭璞云:「炎帝,神農。」珂案:漢書人表「炎帝神農氏」張晏注曰:「以火德王,故號曰炎帝;作耒耜,故曰神農。」然炎帝與神農在先秦古籍本不相謀,至漢以後始合而為一也。史記五帝本紀云:「軒轅之時,神農氏衰。」又云:「軒轅乃脩德振兵,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是以炎帝為神農矣。繹史卷四引周書云:「神農之時,天雨粟,神農遂耕而種之,作陶冶斧斤,為耒耜鉏鎒,以墾草莽,然後五穀興助,百果藏實。」拾遺記卷一亦云:「炎帝時有丹雀銜九穗禾,其墜地者,帝乃拾之,以植於田,食者老而不死。」此炎帝神農之所以號為「神農」也。有關炎帝神農之神話,其最著者厥為嘗藥與鞭藥。淮南子脩務篇云:「神農嘗百草之滋味,一日而遇七十毒。」搜神記卷一云:「神農以赭鞭鞭百草,盡知其平毒寒溫之性,臭味所主,以播百穀。」述異記因謂「太原神釜岡,有神農嘗藥之鼎;成陽山中,有神農鞭藥處」:神話而又加以遺跡之指證焉。而明周游開闢衍繹第十八回王子承「釋疑」且云:「後世傳言神農乃玲瓏玉體,能見其肝肺五臟,此寔事也。若非玲瓏玉體,嘗藥一日遇十二毒,何以解之?但傳炎帝嘗諸藥,中毒者能解,至嘗百足蟲入腹,一足成一蟲,遂致千變萬化,炎帝不能解其毒而致死,萬無是理,此訛傳耳。」無論「寔事」或「訛傳」,要為後世神農嘗藥之民間傳說,可無疑問。則炎帝之德施亦溥,愛念亦堅矣。西次三經云:「發鳩之山,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其名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遊於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於東海。」其堅志乃甚有父風而令人嚮慕無窮焉。

3 郭璞云:「音如券契之契。」

4 郭璞云:「言能乘雲雨也。」珂案:此經互人國即海內南經氐人國,已見海內南經「氐人國」節注。


有魚偏枯,名曰魚婦。顓頊死即復蘇1。風道北來,天乃大水泉2,蛇乃化為魚,是為3魚婦。顓頊死即復蘇4。

1 郭璞云:「言其人能變化也。」

2 郭璞云:「言泉水得風暴溢出。道,猶從也;韓非(十過篇)曰:『玄鶴二八,道南方而來。』」

3 珂案:宋本作謂。

4 郭璞曰:「淮南子曰:『后稷龍在建木西,其人死復蘇,其中為魚。』蓋謂此也。」珂案:郭注引淮南子墬形篇文,今本云:「后稷壟在建木西,其人死復蘇,其半魚在其閒。」故郭注龍當為壟,中當為半,並字形之訛也。宋本、明藏本中正作半。據經文之意,魚婦當即顓頊之所化。其所以稱為「魚婦」者,或以其因風起泉湧、蛇化為魚之機,得魚與之合體而復蘇,半體仍為人軀,半體已化為魚,故稱「魚婦」也。后稷死復蘇,亦稱「其半魚在其閒」,知古固有此類奇聞異說流播民間也。


有青鳥,身黃,赤足,六首,名曰[鳥蜀]鳥1。

1 郭璞云:「音觸。」珂案:海內西經云:「開明南有樹鳥,六首。」疑即此。


有大巫山。有金之山。西南,大荒之中隅1,有偏句、常羊之山2。

1 珂案:藏經本隅上無中字。

2 郝懿行云:「海外西經云:『帝斷形天之首,葬之常羊之山。』淮南墬形訓云:『西南方曰編駒之山。』編駒疑即偏句。呂氏春秋諭大篇云:『地大則有常祥不庭。』疑常祥即常羊也。不庭已見大荒南經。」


  按:夏后開即啟,避漢景帝諱云。(珂案:此按語為原書所有,未詳作者。)

대황북경(大荒北經) 원문

산해경/대황북경 2018. 2. 28. 00:00

東北海之外,大荒之中,河水之閒,附禺之山1,帝顓頊與九嬪葬焉2。爰有[丘鳥]3久、文貝、離俞、鸞鳥、皇鳥4、大物、小物5。有青鳥、琅鳥、玄鳥、黃鳥、虎、豹、熊、羆、黃蛇、視肉、璿、瑰、瑤、碧,皆出衛于山6。丘方圓三百里,丘南帝俊竹林在焉7,大可為舟8。竹南有赤澤水9,名曰封淵10。有三桑無枝11。丘西有沈淵,顓頊所浴。

1 郝懿行云:「海外北經作務隅,海內東經作鮒魚,此經又作附禺,皆一山也,古字通用。文選注謝朓哀策文引此經作鮒禺之山,後漢書張衡傳注引此經與今本同。」

2 郭璞云:「此皆殊俗,義所作冢。」

3 珂案:經文[丘鳥],孫星衍校改鴟。

4 珂案:皇鳥,宋本、毛扆本、藏經本均作鳳鳥,王念孫亦校作鳳鳥。

5 郭璞云:「言備有也。」王崇慶云:「大物小物,皆殉葬之具也。」

6 郭璞云:「在其山邊也。」郝懿行云:「藝文類聚八十九卷、初學記二十八卷引此經並作衛丘山,北堂書鈔一百三十七卷亦作衛丘,是知古本衛丘連文,而以皆出于山四字相屬,今本誤倒其句耳,所宜訂正。」珂案:王念孫校亦同郝注。附禺山所有各物其部分已見海外北經「務隅之山」節。

7 郝懿行云:「此經帝俊蓋顓頊也:下云丘西有沈淵,顓頊所浴,以此知之。」珂案:郝說疑非。此經既明言丘南帝俊竹林,大可為舟;丘西沈淵,顓頊所浴;則帝俊自帝俊,顓頊自顓頊,又何得以帝俊為顓頊邪?此不同於大荒南經所記不庭之山,前云「帝俊妻娥皇生此三身之國」,後云「從淵,舜之所浴也」,以舜亦妻娥皇,固可以謂浴於從淵之舜即「妻娥皇」之帝俊也,而此則無可比附,故不可以以二帝偶共一地即謂彼此相同也。

8 郭璞云:「言舜林中竹一節則可以為船也。」郝懿行云:「初學記(卷二十八)引神異經云:『南方荒中有沛竹,其長百丈,圍二丈五六尺,厚八九寸,可以為船。』廣韻引神異經云:『篩竹一名太極,長百丈,南方以為船。』玉篇云:『蕁竹長千丈,為大船也;生海畔。』即此類。」

9 郭璞云:「水色赤也。」

10郭璞云:「封亦大也。」

11郭璞云:「皆高百仞。」王念孫云:「皆高百仞四字乃正文誤入注,見藝文類聚八十八,又見御覽木部四(卷九五五),又見類聚木部(卷八十九)。」珂案:「三桑無枝」已見北次二經、海外北經。


有胡不與之國1,烈姓2,黍食。

1 郭璞云:「一國復名耳,今胡夷語皆通然。」

2 郝懿行云:「烈姓蓋炎帝神農之裔,左傳(昭公二十九年)稱烈山氏,(禮記)祭法稱厲山氏;鄭康成注云:『厲山,神農所起。一日有烈山。』」珂案:今本禮記鄭注云:「厲山氏,炎帝也,起於厲山。或曰有烈山氏。」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肅慎氏之國1。有蜚蛭,四翼2。有蟲,獸首蛇身,名曰琴蟲3。

1 郭璞云:「今肅慎國去遼東三千餘里,穴居,無衣,衣豬皮,冬以膏塗體,厚數分,用卻風寒。其人皆工射,弓長四尺,勁彊。箭以楛(宋本楛下有木字——珂)為之,長尺五(藏經本五作八——珂)寸,青石為鏑,此春秋時隼集陳侯之庭所得矢也。晉太興三年平州刺史崔毖遣別駕高會,使來獻肅慎氏之弓矢,箭鏃有似銅骨作者。問(藏經本問下有之字,是也——珂)云,轉與海內國,通得用此。今名之為挹婁國,出好貂、赤玉。豈從海外轉而至此乎?後漢書所謂挹婁者(宋本、吳寬抄本者作國——珂)是也。」郝懿行云:「肅慎國見海外西經。郭說肅慎本魏志東夷傳,但傳本作『用楛長尺八寸』,與郭異,餘則同也。今之後漢書,非郭所見,而此注引後漢書者,吳志嬪妃傳云:『謝承撰後漢書百餘卷。』其書說挹婁,即古肅慎氏之國也。隼集陳侯之庭,魯語有其事。」

2 郭璞云:「翡、窒兩音。」珂案:文選上林賦:「蛭蜩蠼猱。」司馬彪注引此經蜚作飛。

3 郭璞云:「亦蛇類也。」郝懿行云:「南山人以蟲為蛇,見海外南經。」


有人名曰大人。有大人之國1,釐姓2,黍食。有大青蛇,黃頭3,食麈4。

1 珂案:大人國已見海外東經及大荒東經。

2 郝懿行云:「晉語(國語晉語四——珂)司空季子說黃帝之子十二姓中有僖姓,僖、釐古字通用,釐即僖也。史記孔子世家云:『汪罔氏之君,守封禺之山,為釐姓。』索隱云:『釐音僖。』是也。」珂案:國語魯語下云:「防風,汪芒氏之君也,守封嵎之山者也,為漆姓;在虞、夏、商為汪芒氏,於周為長狄,今為大人。」汪芒氏即汪罔氏,漆姓即釐姓也。則大人者,防風之後,亦黃帝之裔也。

3 珂案:藝文類聚卷六引此作頭方。

4 郭璞云:「今南方[虫丹]蛇食鹿,鹿亦麈屬也。」珂案:榮山亦有玄蛇食麈,已見大荒南經。又此經文食麈,藏經本作食鹿;注文鹿亦麈屬,藏經本作鹿亦麀類。


有榆山。有鯀攻程州之山1。

1 郭璞云:「皆因其事而名物也。」郝懿行云:「程州,蓋亦國名,如禹攻共工國山之類。」珂案:郝說疑是。此經下文有「有始州之國,有丹山」,可證。禹攻共工國山已見大荒西經。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衡天。有先民之山1。有槃木千里2。

1 珂案:大荒西經云:「西北海之外,赤水之西,有先民之國。」非此。此山地望當在東北。

2 郭璞云:「音盤。」珂案:大戴禮五帝德及史記五帝本紀,均有「東至于蟠木」語,疑即此。論衡訂鬼篇引山海經(今本無)云:「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閒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鬱壘,主閱領萬鬼。惡害之鬼,執以葦索,而以食虎。於是黃帝乃作禮,以時驅之,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鬱壘與虎,懸葦索以禦凶。」此「屈蟠三千里」之大桃木,當即「千里」槃木之屬。劉昭注後漢書禮儀志亦引此經而文稍異,當皆此經之逸文也。


有叔歜國1。顓頊之子,黍食,使四鳥:虎、豹、熊、羆。有黑蟲如熊狀,名曰[犬昔][犬昔]2。

1 郭璞云:「(歜)音作感反;一音觸。」

2 郭璞云:「或作獡,音夕同。」郝懿行云:「玉篇云:『[犬昔],秦亦切,獸名。』廣韻亦云獸名,引此經。蓋蟲、獸通名耳。獡見說文(十)。」珂案:郭注「音夕同」,藏經本無同字,同字疑衍。


有北齊之國,姜姓1,使虎、豹、熊、羆。

1 郝懿行云:「說文(十二)云:『姜,神農居姜水以為姓。』史記齊太公世家云:『姓姜氏。』案大荒西經有西周之國,姬姓,此有北齊之國,姜姓,皆周秦人語也。」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先檻1大逢之山,河濟所入,海北注焉2。其西有山,名曰禹所積石3。

1 珂案:藏經本作光檻。

2 郭璞云:「河濟注海,已復出海外,入此山中也。」

3 珂案:禹所積石之山,已見海外北經,詳該節注。


有陽山者。有順山者,順水出焉。有始州之國,有丹山1。

1 郭璞云:「此山純出丹朱也。竹書曰:『和甲西征,得一丹山。』今所在亦有丹山,丹出土穴中。」


有大澤方千里,群鳥所解1。

1 郭璞曰:「穆天子傳(卷四)曰:『北至廣原之野,飛鳥所解其羽,乃于此獵鳥獸,絕群,載羽百車。』竹書亦曰:『穆王北征,行流沙千里,積羽千里。』皆謂此澤也。」珂案:大澤有二:一乃海內北經「舜妻登比氏生宵明燭光,處河大澤」之大澤,一即此澤。此澤即海外北經所記「夸父與日逐走,北飲大澤」及此經「夸父將走大澤」之大澤,說詳海內北經「宵明燭光」節注。


有毛民之國1,依姓2,食黍,使四鳥。禹生均國,均國生役采3,役采生修4鞈5,修鞈殺綽人6。帝念之,潛為之國7,是此毛民。

1 郭璞云:「其人面體皆生毛。」珂案:毛民國已見海外東經。

2 珂案:國語晉語四云:黃帝之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為十二姓,中有依姓。據此則毛民當是黃帝之裔,海外東經郝注云禹裔非也。然禹亦黃帝族,則毛民者,雖非其直接裔屬,亦其同族子孫也;故禹之曾孫修鞈殺綽人,禹乃「念之」而「潛為」此毛民國,以此也。

3 郭璞云:「采一作來。」珂案:藏經本正作來,無郭注四字。

4 珂案:藏經本作循。

5 郭璞云:「音如單袷之袷。」

6 郭璞云:「人名。」

7 郭璞云:「潛密用之為國。」


有儋耳之國1,任姓2,禺號子,食穀。北海之渚中3,有神,人面鳥身,珥兩青蛇,踐兩赤蛇,名曰禺彊4。

1 郭璞云:「其人耳大下儋,垂在肩上,朱崖儋耳,鏤畫其耳,亦以放之也。」珂案:儋耳,淮南子墬形篇作耽耳,博物志卷一作擔耳,依字儋當為聸。說文十二云:「聸,垂耳也。」即郭注所謂「耳大下儋,垂在肩上」之意也。海外北經有聶耳國,即此,說詳該節注。

2 珂案:國語晉語說黃帝之子十二姓中有任姓,此經下文復言「禺號子」,禺號即禺[豸虎],乃黃帝之子,見大荒東經,故儋耳亦黃帝裔也。

3 郭璞云:「言在海島中種粟給食,謂禺彊也。」珂案:大荒東經云:「黃帝生禺[豸虎],禺[豸虎]生禺京,禺京處北海,禺[豸虎]處東海,是為海神。」郭璞注:「[豸虎]一本作號。」又注「禺京」云:「即禺彊也。」是禺彊固禺號子,然其身份乃北海海神,非如郭注所謂「在海島中種粟給食」之禺號子也。揆此經文意,此「食穀北海之渚中」之禺號子,乃任姓之儋耳國也。謂之「子」者,蓋謂其苗裔,非必謂其親子也。郭注「謂禺彊也」蓋誤。又,舊以「食穀北海之渚中」為句,亦誤。「食穀」,應作一句,屬上讀;「北海之渚中」,應作一句,屬下讀,始當。

4 珂案:禺彊已見海外北經及大荒東經。海外北經云,禺彊踐兩青蛇,與此異。列子湯問篇云:「帝令禺彊使巨鼇十五,舉首而戴五山。」見海外東經「大人國」節注。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極天櫃1,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鳥身,名曰九鳳2。又有神銜蛇操蛇3,其狀虎首人身,四長肘,名曰彊良4。

1 郭璞云:「音匱。」珂案:經文櫃,宋本、吳寬抄本、毛扆本藏經本均作樻。

2 郝懿行云:「郭氏江賦(文選郭璞江賦——珂)云:『奇鶬九頭。』疑即此。」

3 珂案:列子湯問篇說愚公事云:「操蛇之神聞之,告之於帝。」操蛇之神或本此。

4 郭璞云:「亦在畏獸畫中。」郝懿行云:「後漢禮儀志說十二神云:『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疑強梁即彊良,古字通也。」珂案:彊良,藏經本作強良。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載天。有人珥兩黃蛇,把兩黃蛇,名曰夸父。后土生信1,信生夸父。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2。將飲河而不足也,將走大澤,未至,死于此3。應龍已殺蚩尤,又殺夸父4,乃去南方處之,故南方多雨5。

1 郝懿行云:「后土,共工氏之子句龍也,見昭十九年左傳,又見海內經。」

2 郭璞云:「禺淵,日所入也,今作虞。」

3 郭璞云:「渴死。」珂案:夸父逐日已見海外北經。

4 郭璞云:「上云夸父不量力,與日競而死,今此復云為應龍所殺,死無定名,觸事而寄,明其變化無方,不可揆測。」珂案:郭以玄理釋神話,未免失之。蓋夸父乃古巨人族名(玄珠中國神話研究ABC說),非一人之名也。「夸父逐日」與「應龍殺蚩尤與夸父」蓋均有關夸父之不同神話,非如郭注所謂「變化無方」也。應龍殺蚩尤與夸父事已見大荒東經。夸父,炎帝之裔,與蚩尤並肩作戰以抗黃帝者也,以不幸兵敗而為應龍所殺。說詳大荒東經「應龍」節注。

5 郭璞云:「言龍水物,以類相感故也。」


又有1無腸之國2,是任姓3,無繼子,食魚4。

1 珂案:藏經本無又字。

2 郭璞云:「為人長也。」珂案:無腸國已見海外北經,云:「無腸國其為人長。」是此注所本。

3 珂案:黃帝之裔十二姓中有任姓(國語晉語四),則無腸國亦當是黃帝裔也。

4 郭璞云:「繼亦當作綮,謂膊腸也。」珂案:郭說非是。此無繼(國)即海外北經所記之無啟(今字作綮[糸改月],訛也)國,「無啟」即「無繼」也,說見海外北經「無綮國」節注。此言無腸國人乃無啟(繼)國人之裔也,舊本以「無繼子,食魚」另起,非也。至於「無繼」而有「子」,則正是神話傳說之詼詭處,「揆之常情,則無理矣」(海外東經郭璞注語)。


共工之臣名曰相繇1,九首蛇身,自環2,食于九土3。其所歍所尼4,即為源澤5,不辛乃苦6,百獸莫能處7。禹湮洪水,殺相繇8,其血腥臭,不可生穀9,其地多水,不可居也10。禹湮之,三仞11三沮12,乃以為池,群帝因是以為臺13。在昆侖之北14。

1 郭璞云:「相柳也,語聲轉耳。」珂案:禹殺相柳事已見海外北經。

2 郭璞云:「言轉旋也。」珂案:郭注轉旋藏經本作蟠旋。

3 郭璞云:「言貪殘也。」珂案:經文九土藏經本作九山,海外北經亦作九山。

4 郭璞云:「歍,嘔,猶噴吒;尼,止也。」郝懿行云:「說文(八)云:『歍,心有所惡若吐也。』又云:『歐,吐也。』爾雅釋詁云:『尼,止也。』」

5 郭璞云:「言多氣力。」珂案:謂相繇之氣力能使其所歍所尼者成為源澤。

6 郭璞云:「言氣酷烈。」

7 郭璞云:「言畏之也。」珂案:謂畏源澤之辛苦。

8 郭璞云:「禹塞洪水,由以溺殺之也。」珂案:由,因緣也,謂禹塞洪水,因以溺殺相繇也;藏經本由正作因。

9 王念孫云:「御覽人事十六(卷三七五)穀上有五字。」

10郭璞云:「言其膏血滂流,成淵水也。」珂案:郭注淵水,藏經本無水字。

11王念孫云:「仞讀為牣,牣,滿也,史記司馬相如傳云:『充仞其中。』仞、牣古通用。」

12郭璞云:「言禹以土塞之,地陷壞也。」

13郭璞云:「地下宜積土,故眾帝因來在此共作臺。」珂案:即海內北經帝堯、帝嚳等臺。

14珂案:海內北經云:「臺四方,在昆侖東北。」


有岳之山1,尋竹生焉2。

1 珂案:文選張協七命李善注引此經作岳山,無之字。

2 郭璞云:「尋,大竹名。」珂案:尋,長也。揚雄方言:「自關而西,秦晉梁益之間凡物長謂之尋。」海外北經:「尋木長千里。」長木既曰尋木,則尋竹自是長竹。尋只是形容詞,郭以尋為「大竹名」恐非。玉篇有●字,云「竹長千丈」,當是因尋竹而製之後起字也。藏經本郭注只作「大竹」,無「尋」、「名」二字,是也。


大荒之中,有山名不句,海水入焉1。

1 珂案:藏經本水下有北字,是也,說見大荒南經「天臺高山」節注。


有係昆1之山者,有共工之臺,射者不敢北鄉2。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3。蚩尤作兵伐黃帝4,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5。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6。黃帝乃下天女曰魃7,雨止8,遂殺蚩尤9。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10。叔均11言之帝,後置之赤水之北12。叔均乃為田祖13。魃時亡之14。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15!」先除水道,決通溝瀆16。

1 王念孫云:「御覽三十五作傒昆。」

2 郭璞云:「言畏之也。」珂案:共工之臺已見海外北經。

3 郭璞云:「音如旱之魃。」郝懿行云:「玉篇引文字指歸曰:『女,禿無髮,所居之處,天不雨也,同魃。』李賢注後漢書(張衡傳)引此經作,云:『亦魃也。』據此則經文當為,注文當為魃,今本誤也。太平御覽七十九卷引此經作,可證。」珂案:王念孫校同郝注。吳任臣本注文正作「音如旱魃之魃」,可證經文實宜作「」,注文「旱」宜作「旱魃」。

4 珂案:太平御覽卷七十二引世本云:「蚩尤作兵。」宋衷注云:「蚩尤,神農臣。」是也。則所謂「蚩尤作兵伐黃帝」者,蓋黃炎鬥爭、炎帝兵敗,蚩尤奮起以與炎帝復仇也。說已見海外西經「形天」節及大荒東經「應龍」節注。

5 郭璞云:「冀州、中土也;黃帝亦教虎、豹、熊、羆,以與炎帝戰于阪泉之野而滅之,見史記(五帝本紀)。」

6 郝懿行云:「縱當為從。史記(五帝本紀)正義引此經云:『以從大風雨。』藝文類聚七十九卷及太平御覽七十九卷引此經亦作從。」珂案:藏經本正作從。從通縱,禮記曲禮:「欲不可從。」釋文:「放縱也。」

7 郝懿行云:「御覽(卷七九)引此經魃作,藏經本此下亦俱作。」珂案:唐劉賡稽瑞引此經正作。

8 王念孫云:「史記五帝紀正義引此『雨止』上有『以止雨』三字,後漢書張衡傳注無,御覽卅五同,七十九同。」

9 珂案:關於黃帝與蚩尤戰爭之神話,古來傳說多端。較早者有初學記卷九引歸藏啟筮云:「蚩尤出自羊水,八肱八趾疏首,登九淖以伐空桑,黃帝殺之於青丘。」其後太平御覽卷七八引龍魚河圖云:「黃帝攝政前,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並獸身人語,銅頭鐵額,食沙石子,造立兵杖、刀、戟、大弩,威振天下。誅殺無道,不仁不慈。萬民欲令黃帝行天子事,黃帝仁義,不能禁止蚩尤,遂不敵。乃仰天而歎,天遣玄女下授黃帝兵信神符,制伏蚩尤,以制八方。蚩尤沒後,天下復擾亂不寧,黃帝遂畫蚩尤形像,以威天下,天下咸謂蚩尤不死,八方萬邦皆為殄服。」記述此一戰爭之經過,粗具梗概。而又涉及所謂「玄女」者,御覽十五引黃帝玄女戰法云:「黃帝與蚩尤九戰九不勝。黃帝歸於太山,三日三夜,霧冥。有一婦人,人首鳥形,黃帝稽首再拜伏不敢起,婦人曰:『吾玄女也,子欲何問?』黃帝曰:『小子欲萬戰萬勝。』遂得戰法焉。」或即玄鳥神話(詩玄鳥:「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而羼入黃帝神話者也。除此而外,尚有御覽卷十五引志林(晉虞喜撰)云:「黃帝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霧彌三日,軍人皆惑。黃帝乃令風后法斗機以別四方,遂擒蚩尤。」通典樂典云:「蚩尤氏帥魑魅以與黃帝戰於涿鹿,帝命吹角作龍吟以禦之。」俱黃帝與蚩尤戰爭神話之一節。以俱晚出,受正統思想支配,故不免或狀蚩尤而近妖,失古神話本恉矣。然龍魚河圖猶謂「黃帝遂畫蚩尤形像,以威天下」,知蚩尤在古傳說中位望高也。述異記雜敘蚩尤軼事云:「蚩尤能作雲霧。涿鹿今在冀州,有蚩尤神,俗云:人身牛蹄,四目六手。今冀州人掘地得髑髏,如銅鐵者,即蚩尤之骨也。今有蚩尤齒,長二寸,堅不可碎。秦漢間說:蚩尤氏耳鬢如劍戟,頭有角,與軒轅鬥,以角觝人,人不能向。今冀州有樂名『蚩尤戲』,其民兩兩三三,頭戴牛角而相觝。漢造角觝,蓋其遺制也。太原村落間,祭蚩尤神,不用牛頭。今冀州有蚩尤川,即涿鹿之野。漢武時,太原有蚩尤神晝見,龜足蛇首;囗疫,其俗遂為立祠。」亦以見民間於蚩尤之興會與同情也。

10郭璞云:「旱氣在也。」

11珂案:大荒南經云:「蒼梧之野,舜與叔均之所葬也。」郭璞注:「叔均,商均也。」大荒西經云:「稷之弟台璽生叔均。」海內經云:「稷之孫曰叔均。」均此叔均也:傳聞不同而異辭耳。

12郭璞云:「遠徒之也。」

13郭璞云:「主田之官。詩(大田)云:『田祖有神。』」

14郭璞云:「畏見逐也。」郝懿行云:「亡謂善逃逸也。」

15郭璞云:「向水位也。」郝懿行云:「北行者,令歸赤水之北也。」

16郭璞云:「言逐之必得雨,故見先除水道,今之逐魃是也。」郝懿行云:「藝文類聚一百卷,引神異經云:『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里。一名。遇者得之,投溷中乃死,旱災消。』是古有逐魃之說也。魏書載咸平五年晉陽得死魃,長二尺,面頂各二目。通考言永隆元年長安獲女魃,長尺有二寸。然則神異經之說蓋不誣矣。今山西人說旱魃神體有白毛,飛行絕跡,而東齊愚人有打旱魃之事。其說怪誕不經,故備書此正之。」珂案:神異經所說之魃當已是旱魃神話之演變,非古傳黃帝女魃也。


有人方食魚,名曰深目民之國1,昐姓,食魚2。

1 珂案:深目國已見海外北經。

2 郭璞云:「亦胡類,但眼絕深,黃帝時姓也。」郝懿行云:「昐,府文切,見玉篇,與滕、荀二字形聲俱近。晉語說黃帝之子十二姓中有滕荀,疑郭本昐作滕或荀,故注云黃帝時姓也。」珂案:郭注黃帝時姓,宋本、毛扆本作黃帝時至,果爾則郝此注可刪矣。


有鍾山者。有女子衣青衣,名曰赤水女子獻1。

1 郭璞云:「神女也。」吳承志云:「獻當作魃。上文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後置之赤水之北,赤水女子魃即黃帝女魃也。此文當本上句之異文,校者兩存之,遂成歧出耳。」珂案:吳說疑是。疑此獻本作魃,所以為前文諸字之「異文」;迨後前文諸字均改為魃,此魃字亦遂訛為獻耳。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融父山,順水入焉1。有人名曰犬戎。黃帝生苗龍,苗龍生融吾,融吾生弄2明,弄明生白犬3,白犬有牝牡4,是為犬戎,肉食。有赤獸,馬狀無首,名曰戎宣王尸5。

1 珂案:上文云:「有順山者,順水出焉。」即此。

2 郭璞云:「一作卞。」

3 郝懿行云:「漢書匈奴傳注引此經作弄明,史記周本紀正義引此經作并明,并與卞疑形聲之訛轉。匈奴傳索隱引此經亦作并明。又云『黃帝生苗,苗生龍,龍生融,融生吾,吾生并明,并明生白,白生犬,犬有二壯,是為犬戎。』所引一人,俱為兩人,所未詳聞。」

4 郭璞云:「言自相配合也。」郝懿行云:「史記周本紀正義、漢書匈奴傳注引此經並作白犬有二牝牡,蓋謂所生二人相為牝牡也。藏經本作白犬二犬有牝牡,下犬字疑衍。」

5 郭璞云:「犬戎之神名也。」

   珂案:犬戎神話蓋盤瓠神話之異聞,說已見海內北經「犬封國」節注。此一神話,或又與海內經所記「黃帝生駱明,駱明生白馬,白馬是為鯀」有關,或亦同一神話之分化也。此經「馬狀無首,名曰戎宣王尸」之「犬戎之神」,其遭刑戮以後之鯀乎?不可知已。


有山名曰齊州之山、君山、山1、鮮野山、魚山。

1 郭璞云:「音潛。」


有人一目,當面中生1,一曰是威姓,少昊之子,食黍2。

1 郝懿行云:「此人即一目國也,見海外北經。『當面中生』四字,藏經本作郭注,非。」

2 珂案:海內北經有鬼國,亦即此;威、鬼音近。


有繼無民,繼無民任姓1,無骨子2,食氣、魚3。

1 珂案:經文二「繼無」王念孫、郝懿行均校作「無繼」,即上文無繼也。

2 郭璞云:「言有無骨人也。尸子曰:『徐偃王有筋無骨。』」珂案:無骨,即下文牛黎之國,亦即海外北經柔利國也。柔利、牛黎音皆相近,見海外北經「柔利國」節注。

3 郝懿行云:「食氣、魚者,此人食氣兼食魚也。大戴禮易本命篇云:『食氣者神明而壽。』」


西北海外,流沙之東,有國曰中[車扁]1,顓頊之子,食黍。

1 郝懿行云:「[車扁],玉篇云:符善切;集韻云:婢善切,音扁。藏經本[車扁]作輪。」珂案:何焯校宋本亦作輪。


有國名曰賴丘。有犬戎國1。有神2,人面獸身,名曰犬戎。

1 珂案:犬戎國已見海內北經,亦即此經上文之犬戎也。

2 郝懿行云:「犬戎,黃帝之玄孫,已見上文,是犬戎亦人也,神字疑訛。史記周本紀集解引此經正作人字。」珂案:王念孫校同郝注;神字應據改。


西北海外,黑水之北,有人有翼,名曰苗民1。顓頊生驩頭,驩頭生苗民2,苗民釐姓3,食肉。有山名曰章山。

1 郭璞云:「三苗之民。」珂案:三苗國已見海外南經。神異經西荒經云:「西方荒中有人,面目手足皆人形,而胳下有翼,不能飛;為人饕餮,淫逸無理,名曰苗民。」說本此。

2 珂案:驩頭國亦見海外南經,即丹朱國也。此云『驩頭生苗民』者,蓋丹朱與苗民神話之異傳,明此兩族關係密切也。

3 珂案:釐與僖同,說見上「大人國」節注。苗民亦黃帝之裔也。


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陰山、泂野之山1,上有赤樹,青葉,赤華,名曰若木2。

1 郝懿行云:「水經若水注、文選甘泉賦及月賦注、藝文類聚八十九卷引此經並作灰野之山。」珂案:宋本及藏經本正作灰野之山,應據改。

2 郭璞云:「生昆侖西附西極,其華光赤下照地。」郝懿行云:「若,說文(六)作,云『日初出東方湯谷所登榑桑,,木也,象形。』今案說文所言是東極若木,此經及海內經所說乃西極若木,不得同也。離騷云:『折若木以拂日。』王逸注云:『若木在昆侖西極,其華照下地。』淮南墬形訓云:『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華照下地。』皆郭注所本也。又文選月賦注引此經若木下有『日之所入處』五字。水經若水注引此經若木下有『生昆侖山西附西極』八字,證以王逸離騷注『若木在昆侖西極』,則知水經注所引八字,古本蓋在經文,今誤入郭注爾。又郭注『其華光赤下照地』,王逸離騷注亦有『其華照下地』五字,以此互證,疑此句亦當在經中,今本誤入注也。」


有牛黎之國1。有人無骨,儋耳之子2。

1 珂案:牛黎之國即海外北經柔利國也,其人反曲足居上,故此經云「無骨」矣。

2 郭璞云:「儋耳人生無骨子也。」珂案:儋耳已見前。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1。有神,人面蛇身而赤2,直目正乘3,其瞑4乃晦,其視乃明5,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6。是燭九陰7,是謂燭龍8。

1 珂案:海外北經作鍾山,此作章尾山,章、鍾聲近而轉也。

2 郭璞云:「身長千里。」王念孫云:「身長千里四字亦正文誤入注。御覽神鬼部二(卷八八二)不誤,類聚靈異下(卷七十九)同,唯作尺。」珂案:海外北經經文亦有「身長千里」四字,足證郭此注確係經文誤入。

3 郭璞云:「直目,目從也;正乘未聞。」畢沅云:「乘恐朕字假音,俗作眹也。」珂案:朕義本訓舟縫,引申之,他物交縫處,皆得曰朕。此言燭龍之目合縫處直也。

4 珂案:文選思玄賦李善注、類聚七十九引此經並作眠,俗字也。

5 郭璞云:「言視為晝,眠為夜也。」

6 郭璞云:「言能請致風雨。」畢沅云:「謁,噎字假音。」珂案:畢說是也,言以風雨為食也。

7 郭璞云:「照九陰之幽陰也。」珂案:宋本、藏經本、毛扆本幽陰作幽隱,是也。

8 郭璞曰:「離騷曰:『日安不到?燭龍何燿?』詩含神霧曰:『天不足西北,無有陰陽消息,故有龍銜精以往照天門中』云。淮南子曰:『蔽於委羽之山,不見天日也。』」郝懿行云:「楚詞天問作『燭龍何照』,郭引照作燿也。李善注雪賦引詩含神霧云:『有龍銜火精以照天門中』,此注所引脫火字也(藏經本郭注正作火精——珂)。又引淮南子者,墬形訓云:『燭龍在鴈門北,蔽於委羽之山,不見日。』高誘注云:『委羽,北方山名。一曰:龍銜燭以照太陰,蓋長千里。』云云。」珂案:經文是謂燭龍,文選思玄賦李善注引作「是謂燭陰;郭璞曰:即燭龍也」。關於燭陰神話已見海外北經。

해내경(海內經) 원문

산해경/해내경 2018. 2. 28. 00:00

東海之內,北海之隅,有國名曰朝鮮1、天毒,其人水居2,偎人愛之3。

1 郭璞云:「朝鮮今樂浪郡也。」珂案:朝鮮已見海內北經。

2 郭璞云:「天毒即天竺國,貴道德,有文書、金銀、錢貨,浮屠出此國中也。晉大興四年,天竺胡王獻珍寶。」王崇慶云:「天毒疑別有意義,郭以為即天竺國,天竺在西域,漢明帝遣使迎佛骨之地,此未知是非也。」珂案:天竺即今印度,在我國西南,此天毒則在東北,方位迥異,故王氏乃有此疑。或者中有脫文訛字,未可知也。

3 郭璞云:「偎亦愛也,音隱隈反。」王念孫云:「宗炳明佛論(弘明集卷二——珂)引作『偎人而愛人』,又引注文:『古謂天毒即天竺,浮屠所興。』」郝懿行云:「愛之,藏經本作愛人,是也。列子(黃帝篇)云:『列姑射山,有神人,不偎不愛,仙聖為之臣。』義正與此合。袁宏漢紀云:『浮屠,佛也;天竺國有佛道,其教以修善慈心為主,不殺生。』亦此義也,玉篇云:『偎,愛也。』本此。又云:『北海之隈,有國曰偎人。』以『偎人』為國名,義與此異。」珂案:宋本、吳寬抄本正作偎人愛人。


西海之內,流沙之中,有國名曰壑市1。

1 郭璞云:「音郝。」珂案:水經注禹貢山水澤地所在云:「流沙在西海郡北,又逕浮渚,歷壑市之國。」


西海之內,流沙之西,有國名曰氾葉1。

1 郭璞云:「音如氾濫之氾。」珂案:水經注無此國,疑脫。


流沙之西,有鳥山者1,三水出焉2。爰有黃金、璿瑰、丹貨、銀鐵,皆流于此中3。又有淮山,好水出焉。

1 珂案:水經注云:「流沙歷壑市之國,又逕於鳥山之東。」

2 郭璞云:「三水同出一山也。」

3 郭璞云:「言其中有雜珍奇貨也。」郝懿行云:「流于此中,藏經本作皆出此水四字。穆天子傳(卷一)云:『天子之(古寶字——珂):玉果、璿珠、燭銀、黃金之膏。』即此類。」


流沙之東,黑水之西,有朝雲之國1、司彘之國。黃帝妻雷祖,生昌意2,昌意降處若水3,生韓流4。韓流擢首、謹耳5、人面、豕喙、麟身、渠股6、豚止7,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顓頊8。

1 珂案:水經注云:「流沙又逕於鳥山之東,朝雲之國。」

2 郭璞云:「世本云:『黃帝娶于西陵氏之子,謂之纍祖,產青陽及昌意。」郝懿行云:「雷,姓也;祖,名也。西陵氏姓方雷,故晉語云:『青陽,方雷氏之甥也。』雷通作纍。郭引世本作纍祖,大戴禮帝繫篇作嫘祖,史記五帝紀同,漢書古今人表作絫祖:並通。」珂案:路史後紀五云:「黃帝元妃西陵氏曰儽祖,以其始蠶,故又祀先蠶。」王瓘軒轅本紀云:「帝周遊行時,元妃嫘祖死於道,帝祭之以為祖神。」是關於雷祖之神話也。

3 珂案:史記五帝本紀「昌意降居若水」索隱云:「降,下也,言帝子為諸侯。若水在蜀,即所封國也。」此神話之歷史解釋也。其本義當為自天下降,謫居若水。

4 郭璞云:「竹書云:『昌意降居若水,產帝乾荒。』乾荒即韓流也,生帝顓頊。」畢沅云:「韓、乾聲相近,流即流[去水]字,字之誤也。」

5 郭璞云:「擢首,長咽;謹耳,未聞。」郝懿行云:「說文(九)云:『顓,頭顓顓謹貌;頊,頭頊頊謹貌。』即謹耳之義。然則顓頊命名,豈以頭似其父故與?說文(十二)又云:『擢,引也。』方言云:『擢,拔也。』拔引之則長,故郭訓擢為長矣。」

6 郭璞云:「渠,車輞,言跰腳也。大傳曰:『大如車渠。』」郝懿行云:「跰當為胼,依字當為骿,見說文(四)。尚書大傳云:『取大貝大如大車之渠。』鄭康成注云:『渠,車罔也。』是郭注所本。」

7 郭璞云:「止,足。」珂案:止,甲骨文作●,金文作●,象足跡之形,即足之本字也。

8 郭璞云:「世本云:『顓頊母濁山氏之子,名昌僕。』」郝懿行云:「大戴禮帝繫篇云:『昌意娶于蜀山氏之子,謂之昌僕氏,產顓頊。』郭引世本作濁山氏,蜀,古字通濁,又通淖,是淖子即蜀山子也。曰阿女者,初學記九卷引帝王世紀云:『顓頊母曰景僕,蜀山氏女,謂之女樞。』是也。」


流沙之東,黑水之閒,有山名不死之山1。

1 郭璞注:「即員丘也。」珂案:水經注禹貢山水澤地所在云:「流沙又歷員丘不死之山西。」本此為說也。員丘山上有不死樹,食之乃壽,見海外南經「不死民」節郭注。


華山青水之東,有山名曰肇山,有人名曰柏高1,柏高上下于此,至于天2。

1 郭璞云:「柏子高,仙者也。」郝懿行云:「據郭注,經文當為柏子高,藏經本正如是,今本脫子字也。莊子天地篇云:『堯治天下,伯成子高立為諸侯,禹時伯成子高辭為諸侯而耕。』史記封禪書說神僊之屬有羨門子高,未審即一人否?又郭注穆天子傳(卷一)云:『古伯字多從木。』然則柏高即伯高矣。伯高者,管子地數篇有黃帝問於伯高云云,蓋黃帝之臣也。帝乘龍鼎湖而伯高從焉,故高亦仙者也。」珂案:經文柏高,宋本作高;王念孫校亦增子字。

2 郭璞云:「言翱翔雲天,往來此山也。」珂案:郭說非是。「柏高上下于此,至於天」者,言柏高循此山而登天也,此山蓋山中之天梯也,說詳下文「九丘建木」節注。


西南黑水之閒,有都廣之野1,后稷葬焉2。爰有膏菽、膏稻、膏黍、膏稷3,百穀自生4,冬夏播琴5。鸞鳥自歌,鳳鳥自,靈壽實華6,草木所聚7。爰有百獸,相群爰處8。此草也9,冬夏不死。

1 王念孫云:「(後漢書)張衡傳注作廣都,御覽百穀一(卷八三七)作都廣,木部八(卷九五九)作廣都,類聚地部(卷六)作都廣,百穀部(卷八十五)作廣都,鳥部上(卷九十)同。」珂案:據此,則古有二本,或作都廣,或作廣都,其實一也。楊慎山海經補注云:「黑水廣都,今之成都也。」衡以地望,庶幾近之。華陽國志蜀志云:「廣都縣,郡西三十里,元朔二年置。」曹學佺蜀中名勝記謂在今成都附近雙流縣境。

2 郭璞云:「其城方三百里,蓋天下之中,素女所出也。離騷曰:『絕都廣野而直指號。』」郝懿行云:「楚詞九歎云:『絕都廣以直指兮。』郭引此句,於都廣下衍野字,又作直指號,號即兮字之訛也。王逸注引此經有『其城方三百里,蓋天地之中』十一字,是知古本在經文,今脫去之,而誤入郭注也。因知『素女所出也』五字王逸注雖未引,亦必為經文無疑矣。素女者,徐鍇說文繫傳云;『黃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琴,黃帝悲,乃分之為二十五弦。』今案黃帝史記封禪書作太帝,風俗通亦云:『黃帝書:泰帝使素女鼓瑟而悲,帝禁不止』云云,然則素女蓋古之神女,出此野中也。又郭注天下之中當為天地之中。」珂案:楊慎云:「素女在青城天谷,今名玉女洞。」亦可存以俟考。

3 郭璞云:「言味好皆滑如膏。外傳曰:『膏粢之子,菽豆粢粟也。』」郝懿行云:「趙岐注孟子云:『膏梁,細粟如膏者也。』郭注味好,藏經本作好米。又引外傳膏粢之子,晉語作膏粱之性,與此異文,所未詳。」珂案:郭注膏粢之子,王念孫校改粢作粱。

4 珂案:博物志異草木云:「海上有草名,其實食之如大麥,七月稔熟,名曰自然穀,或曰禹餘糧。」即此之類也。經文百穀,齊民要術十引作百●。

5 郭璞云:「播琴猶播殖,方俗言耳。」畢沅云:「播琴,播種也。水經注(汝水)云:『楚人謂冢為琴。』冢、種聲相近也。」郝懿行云:「畢說是也。劉昭注郡國志『鮦陽』引皇覽曰:『縣有葛陂鄉,城東北有楚武王冢,民謂之楚武王岑。』然則楚人蓋謂冢為岑,岑、琴聲近,疑初本謂之岑,形聲訛轉為琴耳。」

6 郭璞云:「靈壽,木名也,似竹,有枝節。」郝懿行云:「爾雅(釋木)云:『椐,樻。』即靈壽也。漢書孔光傳云:『賜太師靈壽杖。』顏師古注云:『木似竹有枝節,長不過八九尺,圍三四寸,自然有合杖制,不須削治也。』」吳承志云:「呂氏春秋本味篇:『菜之美者,壽木之華。』高誘注:『壽木,崑崙山木也;華,實也,食其實者不死,故曰壽木。』壽木蓋即靈壽,都廣之野在黑水間,於崑崙山相近也。」珂案:吳說得之。

7 郭璞云:「在此叢殖也。」

8 郭璞云:「於此群聚。」

9 郝懿行云:「此草猶言此地之草,古文省耳。」

   珂案:有關后稷葬所神話,已見海內西經「后稷之葬」節注。


南海之外1,黑水青水之閒2,有木名曰若木3,若水出焉4。

1 珂案:宋本、吳寬抄本、藏經本、毛扆校本均作內,作內是也。

2 珂案:水經注若水引此經無青水二字。

3 郭璞云:「樹赤華青。」珂案:若木已見大荒北經,云「赤樹,青葉赤華」。此注華蓋葉字之訛,藏經本正作葉。

4 珂案:水經注若水云:「若木之生,非一所也,黑水之閒,厥木所植,水出其下,故水受其稱焉。」又云:「若水出蜀郡旄牛徼外,西南至故關,為若水也。」


有禺中之國。有列襄之國。有靈山1,有赤蛇在木上,名曰蝡蛇,木食2。

1 珂案:靈山已見大荒西經,為「十巫從此升降」之所,此靈山揆其地望當亦是也。

2 郭璞云:「言不食禽獸也;音如耎弱之耎。」


有鹽長1之國。有人焉鳥首,名曰鳥氏2。

1 郝懿行云:「太平御覽七百九十七卷引作監長,有上有西海中三字。藏經本亦作監長。北堂書鈔一百五十七卷引與今本同。」

2 郭璞云:「今佛書中有此人,即鳥夷也。」王念孫云:「書鈔地部二(應是地部一,即卷一五七——珂)兩引鳥民,下有四蛇相繚四字。」郝懿行云:「鳥氏,御覽(卷七九七)引作鳥民,今本氏字訛也。鳥夷者,史記夏本紀及(漢書)地理志并云:『鳥夷皮服。』大戴禮五帝德篇云:『東有鳥夷。』是也。又秦本紀云:『大費生子二人,一曰大廉,實鳥俗氏。』索隱云:『以仲衍鳥身人言,故為鳥俗氏。』亦斯類也。」


有九丘,以水絡之1:名曰陶唐之丘2、有叔得之丘3、孟盈之丘4、昆吾之丘5、黑白之丘、赤望之丘、參衛之丘、武夫之丘6、神民之丘7。有木,青葉紫莖,玄華黃實,名曰建木8,百仞無枝,有九欘9,下有九枸10,其實如麻11,其葉如芒12,大爰過13,黃帝所為14。

1 郭璞云:「絡猶繞也。」郝懿行云:「文選遊天台山賦及景福殿賦注引此注并云:絡,繞也。」

2 郭璞云:「陶唐,堯號。」

3 珂案:有叔得之丘,有字疑衍。

4 郝懿行云:「叔得孟盈蓋皆人名號也。孟盈或作蓋盈,古天子號(見路史前紀三——珂)。」

5 郭璞云:「此山出名金也。尸子曰:『昆吾之金。』」郝懿行云:「昆吾之山已見中次二經。此經昆吾,古諸侯號也。大戴禮帝繫篇云:『陸終產六子,其一曰樊,是為昆吾。』淮南墜形訓云:『昆吾丘在南方。』」

6 郭璞云:「此山出美石。」珂案:南次二經云:「會稽之山,其下多砆石。」郭注云:「砆,武夫石,似玉。」是也。

7 郭璞云:「言上有神人。」郝懿行云:「文選遊天台山賦注引此經作神人之丘,書鈔仍作神民,以郭注推之,似民當為人。」

8 珂案:建木已見海內南經。揆此經文意,建木乃生於上文所說「九丘」之上,下文「(上)有九欘,下有九枸」,義即與「九丘」相應。吳任臣廣註引游氏臆見云:「建木在西若水濱,鹽長之國,九邱之上。」是也。

9 郭璞云:「枝回曲也;音如斤斸之斸。」郝懿行云:「玉篇云:『欘,枝上曲。』本此。藏本經文枝下有上字,今本脫也。」珂案:郝說是也;御覽卷九六一引此經正作上有九欘,應據補。

10郭璞云:「根盤錯也。淮南子(說林篇)曰:『木大則根欋。』音劬。」

11郭璞云:「似麻子也。」

12郭璞云:「芒木似棠梨也。」珂案:中次二經云:「葌山有木焉,其狀如棠而赤葉,名曰芒草。」

郭注蓋本此為說。

13郭璞云:「言庖羲於此經過也。」郝懿行云:「庖羲生於成紀,去此不遠,容得經過之。」珂案:郭郝之說俱非也。過非經過之過,乃「上下於此,至於天」(見前「柏高」節)之意也。淮南子墜形篇云:「建木在都廣,眾帝所自上下。」高誘注:「眾帝之從都廣山上天還下,故曰上下。」云「上天還下,故曰上下」,得「上下」之意矣,然云「從都廣山」,則尚未達於一間也。揆此文意,「眾帝所自上下」云者,實自建木「上下」,非自都廣「上下」,此「建木,……大皞爰過」之謂也。古人質樸,設想神人、仙人、巫師登天,亦必循階而登,則有所謂「天梯」者存焉,非如後世之設想,可以「翱翔雲天」(「柏高」節郭璞注語)任意也。自然物中可藉憑以為天梯者有二:一曰山,二曰樹。山之天梯,首曰昆侖。淮南子墜形篇曰:「昆侖之丘,或上倍之,是謂涼風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謂懸圃,登之乃靈,能使風雨;或上倍之,乃維上天,登之乃神,是謂太帝之居。」高誘注:「太帝,天帝。」是緣昆侖以登天也。次即前文所記華山青水之東之肇山,「柏高上下于此,至于天」:其以山為天梯而梯天之狀本甚明白,而郭注以「翱翔雲天,往來此山」,則是臆說無根也。且「上下」亦絕不同於「翱翔雲天」式之「往來」,郭注之非,不待深辯。再次即海外西經所記巫咸國境之登葆山,云「群巫所從上下也」。「群巫所從上下」者,亦「上下於天」之意,非如郭注所謂「採藥往來」也。從來巫師之主業,皆在於下宣神旨,上達民情,而不在於「採藥」。諸巫或亦採藥療死者,特其業餘耳。再次即大荒西經所記「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之靈山,疑亦登葆山之異名也。郭璞注云:「群巫上下此山,採藥往來也。」以「上下」釋「升降」,固得其意矣,而復云「採藥往來」,仍未免失之。「十巫從此升降」者,亦謂十巫循此以登天,為人神之介也。以此山「百藥爰在」,故或亦便道「採藥往來」,然固非以次要之醫職替巫職也。山之天梯大約可以考見者在於是矣。黃梅戲「天仙配」「槐蔭別」一齣,織女謂董永曰:「董郎,你看這兩塊頑石,一塊高來一塊低,好似為妻上天梯。」猶存以山為天梯之古誼。至於樹之天梯,則古籍中可考者唯此建木。他如山海經所記三桑(北次二經、海外北經)、尋木(海外北經),淮南子墜形篇所記之若木,十洲記所記之扶桑,雖皆長數百丈、數千丈乃至千里之大樹,然未聞可以緣之以登天也。唯此建木,乃云「大爰過」。「過」者非普通於樹下「經過」之「過」,如僅係普通於樹下經過,亦不值如此大書特書。此「過」者,實「眾帝所自上下」之「上下」:此「為百王先」(漢書、帝王世紀)之大皞庖羲,亦首緣此建木以登天也。於是乃有記敘書寫之價值。樹之天梯,古籍雖僅載建木,然後世民間則續有所傳:盛森編花的故事凌霄花云,七仙姑撒下凌霄花種子,頃刻長成天梯,自天送董永之子還家;中國民間故事選春旺和九仙姑云,九仙姑下凡經年,忽於天井種葫蘆,遂踏葫蘆葉升天為壽於其父:均樹之天梯之遺意也。漢唐地理書鈔輯唐李泰括地志云:「佛上忉利天,為母說法九十日。佛上天青梯,今變為石,沒入地,唯餘十二磴,磴間二尺餘。彼耆老云,梯入地盡,佛法滅。」赫胥黎進化論與倫理學(一九七一年科學出版社出版)頁三二云:「有這樣一個有趣的故事,名叫『傑克和豆桿』。這是一個關於一顆豆子的傳說,它一個勁兒地長,聳入雲霄,直達天堂。故事的主人公,順著豆桿爬了上去,發現寬闊茂密的葉子支著另一個世界,它是由同下界一樣的成份組成的,然而卻是那樣新奇。」是外國民間亦有以山或樹為天梯之說矣。

14郭璞云:「言治護之也。」珂案:郭此注亦似是而實非也。中次十一經云:「豐山有羊桃,可以為皮張。」郭注云:「治皮腫起。」彼「為」固可以訓治,然此亦訓治(護),則於義殊未諧也。試思統治宇宙、日理萬機之黃帝,何暇兢兢於「治護」一樹乎?此「為」者,當是「施為」之「為」,言此天梯建木,為宇宙最高統治者之黃帝所造作、施為者也。正如七仙姑撒下一粒仙種、頃刻長成天梯然,黃帝之「為」建木亦應如是也。古代學者於神話缺乏理解,恆以哲理玄談或人事現象釋之,宜每扞格而難通也。

有窫窳,龍首,是食人1。有青獸,人面2,名曰猩猩3。

1 郭璞云:「在弱水中。」珂案:窫窳居弱水中已見海內南經。

2 郝懿行云:「郭注海內南經云:『狌狌狀如黃狗。』此經云『青獸,人面』,與郭異。太平御覽九百八卷引此經無青獸二字,蓋脫。藝文類聚九十五卷引作『有獸』,無青字,當是今本青字衍也。」珂案:王念孫校同郝注,青字實衍。

3 郭璞云:「能言。」珂案:禮記曲禮:「猩猩能言,不離禽獸。」此郭注所本。呂氏春秋本味篇云:「肉之美者,猩猩之脣。」高誘注云:「猩猩,獸名也,人面狗軀而長尾。」狌狌知人名,已見海內南經。


西南有巴國1。大2生咸鳥,咸鳥生乘釐,乘釐生後照3,後照是始為巴人4。

1 郭璞云:「今三巴是。」

2 珂案:大,吳任臣、郝懿行注以為即伏羲,是也。然大(太皞、太昊)與伏羲在先秦古籍中,本各不相謀,至秦末漢初人撰世本,始以太昊與伏羲連文,而為太昊伏羲氏。故呂氏春秋孟春紀云:「其帝太皞。」高誘注云「太皞,伏羲氏。」或即本於世本之說也。此經無伏羲而唯有大,若非大皞、伏羲各不相謀,即作者直以大為伏羲矣。從其發展觀之,後者之可能性尤大。考「伏羲」一名,古無定書,伏羲、宓犧、庖犧、伏戲、包犧、包羲、伏犧、炮犧、虙戲……均是也。伏羲神話今存者已尟,太平御覽卷七八引詩含神霧云:「大跡出雷澤,華胥履之,生宓羲。」而列子黃帝篇記華胥氏之國,略云:「華胥氏之國,其民入水不溺,入火不熱,斫撻無傷痛,指擿無痟癢,乘空如履實,寢虛若處林,雲霧不其視,雷不亂其聽,美惡不滑其心,山谷不躓其步。」說者謂即伏羲母華胥所居之國(王瓘軒轅本紀注),以書闕有間,不可知已。

3 珂案:御覽卷一六八引此經照作昭。

4 郭璞云:「為之始祖。」珂案:世本氏姓篇(秦嘉謨輯補本)云:「廩君之先,故出巫誕。巴郡南郡蠻,本有五姓,巴氏、樊氏、曋氏、相氏,鄭氏,皆出於五落鍾離山。其山有赤、黑二穴,巴氏之子生於赤穴,四姓之子皆生黑穴,未有君長,俱事鬼神。廩君名曰務相,姓巴氏,與樊氏、曋氏、相氏、鄭氏凡五姓,俱出皆爭神。乃共擲劍於石,約能中者,奉以為君。巴氏子務相,乃獨中之,眾皆嘆。又令各乘土船,雕文畫之,而浮水中,約能浮者,當以為君。餘姓悉沉,惟務相獨浮,因共立之,是為廩君。乃乘土船從夷水至鹽陽,鹽水有神女,謂廩君曰:『此地廣大,魚鹽所出,願留共居。』廩居不許。鹽神暮輒來取宿,旦即化為飛蟲,與諸蟲群飛,掩蔽日光,天地冥晦,積十餘日。廩君不知東西所向,七日七夜。使人操青縷以遺鹽神,曰:『纓此即相宜,云與女俱生,宜將去。』鹽神受而纓之。廩君即立陽石上,應青縷而射之,中鹽神,鹽神死,天乃大開。廩君於是君乎夷城,四姓皆臣之,世尚秦女。」路史作者羅泌及世本輯者之一雷學淇均以為廩君姓巴氏,即太皞伏羲氏之後也,姑存以俟考焉。


有國名曰流黃辛氏1,其域中方三百里,其出是塵土2。有巴遂山,澠水出焉3。

1 郭璞云:「即酆氏也。」珂案:流黃酆氏之國已見海內南經。又南次二經云:「柜山,西臨流黃。」亦此也。

2 郭璞云:「言殷盛也。」楊慎云:「出是塵土,言其地清曠無囂埃也。」郝懿行云:「言塵坌出是國中,謂人物喧闐也。藏經本域字作城,出字上下無其是二字。」珂案:諸說意或正或反,然皆以出產塵土或超出塵土之「塵土」為言,俱非上古種落所有景象也。獨清蔣知讓於孫星衍校本眉批云:「塵土當是麈、麀等字之訛。」為巨眼卓識,一語中的。今按此經「塵土」確係麈字誤析為二也。麈字形體本長,如書之竹簡,其長當又特甚;鈔者不慎,誤析為「塵土」二字,乃極有可能。「其出是麈」者,言此國之出產唯麈也。藏經本無其是二字,「出麈」則義更曉明。山海經大荒南經:「黑水之南,有玄蛇食麈。」大荒北經:「大人國有大青蛇,黃頭,食麈。」白氏六帖、藝文類聚、太平御覽等引之,均以麈為麈而誤入塵部,益知此經「塵土」為「麈」之誤析,蓋無可疑焉。

3 郝懿行云:「水經若水注云:『繩水出徼外。』引此經亦作繩水。(漢書)地理志云:『蜀郡旄牛,若水出徼外,南至大莋入繩。』即斯水也。」


又有朱卷之國。有黑蛇,青首,食象1。

1 郭璞云:「即巴蛇也。」珂案:巴蛇食象,已見海內南經。


南方有贛巨人1,人面長臂2,黑身有毛,反踵,見人笑亦笑3,脣蔽其面,因即逃也4。

1 郭璞云:「即梟陽也;音感。」珂案:梟陽國已見海內南經。

2 珂案:海內南經作長脣,是也;長臂當是長脣之訛。

3 珂案:當依古本作「見人則笑」,見海內南經「梟陽國」節注。

4 珂案:藏經本「即」作「可」,於義為長。


又有黑人,虎首鳥足,兩手持蛇,方啗之。有嬴民,鳥足1。有封豕2。

1 郭璞云:「音盈。」

2 郭璞云:「大豬也,羿射殺之。」珂案:吳其昌卜辭所見殷先公先王三續考略云:「『封豕』疑即『王亥』之字誤。第一,凡古書中遇『封豕』『封豨』字,下必記羿殺之文,獨此文下絕無『羿』字,或羿射封豕之記載。第二,『封豕』與『王亥』字形極相近。」又云:「大荒東經云:『有困民國,勾姓而食。有人曰王亥,……名曰搖民。』而海內經云:『有嬴民,鳥足。有封豕。』『困民』之『困』,乃『因』字之誤,『因民』、『搖民』、『嬴民』,一聲之轉也。」如吳所說,則此經之嬴民,即大荒東經之因民(困民)、搖民,此經之「封豕」,即大荒東經之王亥,「有嬴民,鳥足;有封豕」者,蓋亦王亥故事之節述也。前節所記「又有黑人,虎首鳥足,兩手持蛇方啗之」者,或亦與王亥故事有關。大荒東經云:「有易潛出,為國於獸,方食之,名曰搖民。」搖民其虎首鳥足之黑人乎?


有人曰苗民1。有神焉,人首蛇身,長如轅2,左右有首3,衣紫衣,冠旃冠,名曰延維4,人主得而饗食之,伯天下5。

1 郭璞云:「三苗民也。」

2 郭璞云:「大如車轂;澤神也。」

3 郭璞云:「岐頭。」

4 郭璞云:「委蛇。」

5 郭璞云:「齊桓公出田於大澤,見之,遂霸諸侯。亦見莊周,作朱冠。」珂案:莊子達生篇云:「桓公田於澤,管仲御,見鬼焉。公撫管仲之手曰:『仲父何見?』對曰:『臣無所見。』公反,誒詒為病,數日不出。齊有皇子告敖者,曰:『公則自傷,鬼惡能傷公?』桓公曰:『然則有鬼乎?』曰:『有。山有夔,野有彷徨,澤有委蛇。』公曰:『請問委蛇之狀何如?』皇子曰:『委蛇其大如轂,其長如轅,紫衣而朱冠,其為物也,惡聞雷車之聲,見則捧其首而立,見之者殆乎霸。』桓公辴然而笑曰:『此寡人之所見者也。』於是正衣冠與之坐,不終日而不知病之去也。」是郭注之所本也。聞一多伏羲考謂延維、委蛇,即漢畫象中交尾之伏羲、女媧,乃南方苗族之祖神,疑當是也。


有鸞鳥自歌,鳳鳥自舞。鳳鳥首文曰德,翼文曰順,膺文曰仁,背文曰義,見則天下和1。

1 郭璞云:「言和平也。」珂案:南次三經云;「丹穴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首文曰德,翼文曰義,背文曰禮,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與此略異。然此經作「翼文曰順,背文曰義」則是也,王念孫校引有多證,此不具。說文四云:「鳳出於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過崑崙,飲砥柱,濯羽弱水,莫宿風穴,見則天下安寧。」風穴蓋丹穴之訛也。韓詩外傳卷八云:「黃帝即位,宇內和平,未見鳳凰,惟思其象。乃召天老而問之,天老對曰:『夫鳳象,鴻前麟後,蛇頸而魚尾,龍文而龜身,燕頷而雞喙,載德負仁,抱忠挾義,小音金,大音鼓,延頸奮翼,五彩備明。天下有道,得鳳象之一,則鳳過之;得鳳象之二,則鳳翔之;得鳳象之三,則鳳集之;得鳳象之四,則鳳春秋下之;得鳳象之五,則鳳沒身居之。』黃帝曰:『於戲,允哉,朕何敢與焉!』於是黃帝乃服黃衣,戴黃冕,致齋於宮,鳳乃蔽日而至,止帝東囿,集帝梧桐,食帝竹實,沒身不去。」鳳之靈異備於此矣。論語子罕云:「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孔子猶興不至之歎,則其傳說之古可知已。


又有青獸如菟,名曰[上山下囷]狗1。有翠鳥2。有孔鳥3。

1 郭璞云:「音如朝菌之菌。」而郝懿行云:「[上山下囷]蓋古菌字,其上從,即古文艸字也。如芬薰之字,今皆從草,古從,作[上山下分][上山下熏]字,是其例也。[上山下囷]狗者,周書王會篇載伊尹四方令云:『正南以菌鶴短狗為獻。』疑即此物也。」

2 珂案:周書王會篇云:「倉吾翡翠。」楚詞招魂「翡翠珠被」王逸注云:「雄曰翡,雌曰翠。」洪興祖補注引異物志云:「翠鳥形如燕。赤而雄曰翡,青而雌曰翠,翡大於翠。其羽可以飾幃帳。」

3 郭璞云:「孔雀也。」珂案:周書王會篇云:「方人以孔鳥。」爾雅翼卷十三云:「孔雀生南海,尾凡七年而後成,長六七尺,展開如車輪,金翠斐然。始春而生,至三四月後彫,與花萼同榮衰。」


南海之內有衡山1。有菌山2。有桂山3。有山名三天子之都4。

1 郭璞云:「南嶽。」郝懿行云:「郭注中次十一經衡山云:『今衡山在衡陽湘南縣,南嶽也,俗謂之岣嶁山。』宜移注於此。衡陽郡湘南見晉書地理志。」

2 郭璞云:「音芝菌之菌。」郝懿行云:「菌即芝菌之字,何須用音?知郭本經文不作菌,疑亦當為[上山下囷]字,見上文。」

3 郭璞云:「或云衡山有菌桂,桂員似竹,見本草。」珂案:文選蜀都賦劉逵注引神農本草經云:「菌桂出交趾,圓如竹,為眾藥通使。」

4 郭璞云:「一本三天子之鄣山。」郝懿行云:「注一本下當脫作字,或云字。三天子鄣山已見海內南經。藏經本經文直作三天子之鄣山,無郭注。」


南方蒼梧之丘,蒼梧之淵,其中有九嶷山1,舜之所葬,在長沙零陵界中2。

1 郭璞云:「音疑。」

2 郭璞云:「山今在零陵營道縣南,其山九谿皆相似,故云『九疑』;古者總名其地為蒼梧也。」郝懿行云:「蒼梧之山,帝舜葬于陽,已見海內南經。說文(九)云:『九嶷山,舜所葬,在零陵營道。』楚詞(離騷)史記(五帝本紀)並作九疑,初學記八卷及文選上林賦注引此經亦作九疑,琴賦注又作九嶷,蓋古字通也。羅含湘中記云:『衡山九疑皆有舜廟。』又云:『衡山遙望如陣雲,沿湘千里,九向九背,乃不復見。』」

   珂案:舜亦古神話中之神性英雄,如羿禹然。其一生之功業,厥為馴服野象。然舜服野象神話之最古面目已湮昧難曉矣,可考者惟舜與其弟象鬥爭之神話,楚辭天問云:「舜服厥弟,終然為害,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敗?」是此一神話之大概也。其詳則見於楚辭天問洪興祖補注引古本列女傳,云:「瞽叟與象謀殺舜,使塗廩。舜告二女。二女曰:『時唯其戕女,時唯其焚汝,鵲如汝裳,衣鳥工往。』舜既治廩,戕旋階,瞽叟焚廩,舜往飛。復使浚井,舜告二女。二女曰:『時亦唯其戕汝,時其掩汝,汝去裳,衣龍工往。』舜往浚井,格其入出,從掩,舜潛出。」今本列女傳已經修改,無鳥工龍裳之事,唯云:「瞽叟又速舜飲酒,醉,將殺之。舜告二女,二女乃與舜藥浴汪,遂往,舜終日飲酒不醉。舜之女弟繫憐之,與二嫂諧。」舜之女弟繫,即世本「敤手作畫」之敤手,俗書連寫,誤合敤手二字為擊,再誤遂成為繫也(清王照圓說)。是象所以謀殺舜之三事:塗廩、浚井、飲酒,均得堯二女之謀而解免,二女亦神其術矣。中次十二經云:「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最古之神話,二女蓋天女也,虞人之舜(虞舜)得天女之助而使凶悍狡譎之野象馴服。逮古說沈湮,始有舜服弟象之說。然何以知舜之弟象必野象乎?曰:從象之封地、葬所、神祠以見之也。史記五帝本紀正義引帝王世紀云:「舜弟象封於有鼻。」集解引王隱晉書云:「大泉陵縣北部東五里有鼻墟,象所封也。」此封地之以「鼻」為名者也。路史發揮五辯帝舜冢注云:「幽明錄云:始興有鼻天子冢、鼻天子城,昔人不明為何人,乃象冢也。」此葬地之以「鼻」為名者也。史記五帝本紀引括地志云:「鼻亭神在道縣北六十里。故老傳云:舜葬九疑,象來至此,後人立祠,名鼻亭神。」此神祠之以「鼻」為名者也。而鼻者,乃動物象之最特徵,民間傳說中既名象之封地、葬所、神祠以「鼻」,則此「鼻」者豈非最古神話中野生長鼻大耳象之鼻之殘留乎?劉賡稽瑞引墨子佚文云:「舜葬蒼梧之野,象為之耕。」舜服野象,益信而有徵矣。


北海之內,有蛇山者1,蛇水出焉,東入于海。有五采之鳥,飛蔽一鄉2,名曰翳鳥3。又有不距之山,巧倕葬其西4。

1 郝懿行云:「海內北經之首有蛇巫山,疑非此。」珂案:蛇巫山本應在海內西經,自非此北海內之蛇山也。

2 郭璞云:「漢宣帝元康元年,五色鳥以萬數,過蜀都,即此鳥也。」珂案:文選思玄賦注引經作飛蔽日。郭注蜀都,明藏本作屬縣,元康元年何焯校三年,蜀都校屬縣,云:「三輔諸縣也。」黃丕烈、周叔弢校同。太平御覽卷五十引此注蜀都正作屬縣,元年仍舊。

3 郭璞云:「鳳屬也;離騷曰:『駟玉芑而乘翳。』」郝懿行云:「廣雅云:『翳鳥,鸞鳥,鳳皇屬也。』今離騷翳作鷖,王逸注云:『鳳皇別名也。』史記司馬相如傳張揖注及文選(思玄賦)注、後漢書張衡傳注引此經並作鷖鳥,上林賦注仍引作翳鳥。」

4 郭璞云:「倕,堯巧工也;音瑞。」珂案:下文云:「帝俊生三身,三身生義均,義均始是為巧倕,是始作下民百巧。」則此巧倕即義均也。郭云「堯巧工」者,淮南子本經篇云:「周鼎著倕,使銜其指,以明大巧之不可為也。」高誘注云:「倕,堯之巧工也。」蓋本於此。然世本作篇(張澍集補注本)宋衷注則又或以為「黃帝工人」,或以為「神農之臣」,均莫知所據。實則據書舜典:「帝(舜)曰:『俞!咨垂(倕),女共工。』」倕乃舜臣,且即舜子商均也;見下文「帝俊生三身」節注。


北海之內,有反縛盜械1、帶戈常倍之佐,名曰相顧之尸2。

1 吳任臣云:「漢紀云:『當盜械者皆頌繫。』注云:『凡以罪著械皆得稱盜械。』」

2 郭璞云:「亦貳負臣危之類。」珂案:劉秀上山海經表亦稱貳負之臣「反縛盜械」,已見海內西經「危與貳負殺窫窳」節注。


伯夷父生西岳,西岳生先龍,先龍是始生氐羌,氐羌乞姓1。

1 郭璞云:「伯夷父顓頊師,今氐羌其苗裔也。」郝懿行云:「周書王會篇云:『氐羌鸞鳥。』孔晁注云:『氐地之羌,不同,故謂之氐羌。』郭云『伯夷父顓頊師』者,漢書古今人表云:『柏夷亮父顓頊師。』新序雜事五云:『顓頊學伯夷父。』是郭所本也。」


北海之內,有山,名曰幽都之山1,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鳥、玄蛇2、玄豹3、玄虎4、玄狐蓬尾5。有大玄之山。有玄丘之民6。有大幽之國7。有赤脛之民8。

1 王念孫云:「類聚祥瑞下(卷九九)作武都,文選注七之二十九(子虛賦——珂)作幽都,爾雅釋獸郭注同,白帖十七作武都。」珂案:楚辭招魂云:「君無下此幽都些。」王逸注云:「幽都,地下后土所治也;地下幽冥,故稱幽都。」此幽都之山,有玄鳥、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又有大玄之山、玄丘之民、大幽之國等,景象頗類招魂所寫幽都,疑即幽都神話之古傳也。招魂復寫幽都之門者土伯之狀云:「土伯九約,其角觺觺些;敦血拇,逐人駓駓些;參目虎首,其身若牛些。」王逸注:「土伯,后土之侯伯也。」此幽都之黯慘恐怖又倍於幽都之山也。

2 珂案:大荒南經云:「黑水之南,有玄蛇食麈。」

3 珂案:中次十一經云:「即谷之山,多玄豹。」

4 郭璞云:「黑虎名虪,見爾雅(釋獸)。」

5 郭璞云:「蓬,叢也;阻留反。說苑曰:『蓬狐文豹之皮。』」郝懿行云:「小雅何草不黃篇云:『有芄者狐。』言狐尾蓬蓬然大,依字當為蓬,詩假借作芃耳。郭云阻留反,於文上無所承,疑有闕脫。太平御覽九百九卷引此注作『蓬蓬其尾也』,無『阻留反』三字,非。牟廷相曰:『叢字可讀如菆。』則阻留當是叢字之音也。」

6 郭璞云:「言丘上人物盡黑也。」

7 郭璞云:「即幽民也,穴居無衣。」郝懿行云:「郭注疑本在經中,今脫去。」

8 郭璞云:「已下正赤色。」


有釘靈之國,其民從已下有毛,馬善走1。

1 郭璞云:「詩含神霧曰:『馬自鞭其,日行三百里。』」珂案:三國志魏志烏丸鮮卑東夷傳裴松之注引魏略云:「烏孫長老言,北丁令有馬脛國,其人音聲似鴈鶩,從膝以上身頭人也,膝已下生毛,馬脛馬蹄,不騎馬,而走疾馬。」即此釘靈之國也。


炎帝之孫伯陵1,伯陵同吳權之妻阿女緣婦2,緣婦孕三年3,是生鼓、延、殳4。始為侯5,鼓、延是始為鍾6,為樂風7。

1 珂案:國語周語云:「大姜之姪,伯陵之後,逢公之所憑神。」左傳昭公二十年云:「有逢伯陵因之。」即此伯陵。然韋昭杜預均注云「殷之諸侯」,則與此經所謂「炎帝之孫」不合,或正以見神話與歷史之殊途也。

2 郭璞云:「同猶通,言淫之也。吳權,人姓名。」

3 郭璞云:「孕,懷身也。」

4 郭璞云:「三子名也;殳音殊。」

5 珂案:經文始為侯上疑脫殳字。侯,射侯也。

6 郭璞云:「世本云:『毋句作罄,倕作鍾。』」郝懿行云:「初學記十六卷引此經與今本同。說文(九、十四)云:『古者毋句氏作磬,垂作鐘。』與郭引世本同。又初學記引世本毋作無,蓋古字通用。又引樂錄云:『無句,堯臣也。』」珂案:緣婦所生三子形貌未有所聞,唯路史後紀四云:「鼓兌頭而[鼻丘]。」獨記鼓貌,當非臆說,或有所本。

7 郭璞云:「作樂之曲制。」


黃帝生駱明,駱明生白馬,白馬是為鯀1。

1 郭璞云:「即禹父也。世本曰:『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顓頊,顓頊生鯀。』」郝懿行云:「郭引世本云:『昌意生顓頊,顓頊生鯀』,與大戴禮帝繫世次相合,而與前文『昌意生韓流,韓流生顓頊』之言卻復相背,郭氏蓋失檢也。大抵此經非出一人之手,其載古帝王世系,尤不足據,不必彊為之說。」珂案:郝說是也。且尤有進者,神話之世系尤不可以歷史之世系律之。即如此經「駱明生白馬,白馬是為鯀」之白馬,亦當是生物之白馬,而非人姓名也。此與大荒北經記「黃帝生……弄明,弄明生白犬,白犬有牝牡,是為犬戎」,疑亦當是同一神話之分化,彼經之「白犬」即當於此經之「白馬」也。犬馬既俱生物,則經所記者,自是神話,何可以歷史律之乎?以歷史釋神話,宜恆扞格而難通也。


帝俊生禺號,禺號生淫梁,淫梁生番禺1,是始為舟2。番禺生奚仲,奚仲生吉光,吉光是始以木為車3。

1 郝懿行云:「北堂書鈔一百三十七卷引此經淫作經。大荒東經言黃帝生禺[豸虎],即禺號也,禺號生禺京,即淫梁也,禺京、淫梁聲相近;然則此經帝俊又當為黃帝矣。」珂案:黃帝即「皇帝」(古籍多互見無別),初本「皇天上帝」之義,而帝俊亦殷人所祀上帝,故黃帝神話,亦得糅混於帝俊神話中,正不必以禺號同於禺[豸虎]便以帝俊即黃帝也。

2 郭璞云:「世本云:『共鼓貨狄作舟。』」

3 郭璞云:「世本云:『奚仲作車。』此言吉光,明其父子共創作意,是以互稱之。」珂案:說文十四云:「車,夏后時奚仲所造。」管子形勢解篇云:「奚仲之為車也,方圜曲直,皆中規矩鉤繩,故機旋相得,用之牢利,成器堅固。」元和郡縣圖志卷九云。「奚公山在(滕)縣東南六十六里,奚仲初造車於此。」滕縣屬今山東省。


少皞生般1,般是始為弓矢2。

1 郭璞云:「音班。」

2 郭璞云:「世本云:『牟夷作矢,揮作弓。』弓矢一器,作者兩人,於義有疑,此言般之作是。」郝懿行云:「說文(十)云:『古者夷牟初作矢。』郭引世本作牟夷,疑文有倒轉耳。宋衷云:『夷牟,黃帝臣也。』說文(十二)又云:『揮作弓。』與世本同。吳越春秋(勾踐陰謀外傳)云:『黃帝作弓。』荀子解蔽篇又云:『倕作弓,浮游作矢。』俱與此經異也。」珂案:墨子非儒下云:「古者羿作弓。」呂氏春秋勿躬篇亦云:「夷羿作弓。」蓋均傳聞不同而異辭也。


帝俊賜羿彤弓素矰1,以扶下國2,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艱3。

1 郭璞云:「彤弓,朱弓;矰,矢名,以白羽羽之。外傳(國語吳語——珂):『白羽之矰,望之如荼』也。」珂案:御覽卷八百五引隨巢子云:「幽厲之時,天賜玉玦於羿,遂以殘其身,以此為福而禍。」當亦帝俊賜羿彤弓素矰神話之異聞也。楚辭天問云:「馮珧利玦。」郝懿行以為亦是帝俊賜羿弓矢之事,其或然與?

2 郭璞云:「言令羿以射道除患,扶助下國。」珂案:楚辭天問云:「帝降夷羿,革孽夏民。」即其事也。

3 郭璞云:「言射殺鑿齒、封豕之屬也。有窮后羿慕羿射,故號此名也。」珂案:羿射鑿齒事已見海外南經「羿與鑿齒戰」節。羿蓋東夷民族之主神,故稱夷羿,與傳說中之夏代有窮后羿,確是兩人。羿「扶下國」,乃帝俊所命。「恤百艱」者,正如郭注所云,是「射殺鑿齒、封豕之屬」也。然其主要功業,乃在於上射十日。而十日者,帝俊之子也。羿射十日,得罪天帝,故天問紀其事云:「馮珧利決,封豨是射,何獻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不若」云者,天帝有憾於羿之射殺其子也。推想羿必因此降謫凡間,故其後乃有往求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嫦娥竊以奔月之事。此羿自非代夏而有天下、任用寒浞、受其愚弄、「將歸自由、家眾殺而亨(烹)之」之有窮后羿。然羿與后羿故事,先秦典籍即已混殽不清。如羿射封豕,左傳昭公二十八年亦有后羿射「實有豕心」之伯封之記敘。而屈原離騷云:「羿淫遊以佚田兮、又好射夫封豬(豬原作狐,從聞一多楚辭校補改);固亂流其鮮終兮,浞又貪夫厥家。」天問於羿「射河伯」、「射封豨」二問之後,又云:「浞娶純狐,眩(玄)妻爰謀,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是均混羿之神話於后羿之傳說矣。高誘注淮南子(俶真篇、氾論篇)已屢辨之,今郭注亦同高說,知二者實殊不宜混同也。


帝俊生晏龍1,晏龍是為琴瑟2。

1 珂案:帝俊生晏龍,晏龍生司幽,已見大荒東經。

2 郭璞云:「世本云:『伏羲作琴,神農作瑟。』」郝懿行云:「說文(十二)云:『琴,神農所作;瑟,庖犧所作。』此注蓋傳寫之訛也。初學記十六卷引琴操曰:『伏犧作琴。』又引世本、說文、桓譚新論,並云:『神農作琴。』二說不同。據初學記所引說文,是與世本同之證。」珂案:北堂書鈔卷一百九引此經是下有始字。御覽卷五七七引此經是作始。王念孫校「為琴瑟」上有「務」字,「務為琴瑟」,則是以琴瑟為戲弄之具,非造作之意,似於義為長也。郭璞所見本或即如此,否則其所注釋便與正文牴牾。


帝俊有子八人,是始為歌舞1。

1 郝懿行云:「初學記十五卷、藝文類聚四十三卷、太平御覽五百七十二卷引此經並云:『帝俊八子,是始為歌。』無舞字。」珂案:路史後紀十一注引朝鮮記(吳任臣說即此經荒經已下五篇)云:「舜有子八人,始歌舞。」是逕以帝俊為舜也。


帝俊生三身1,三身生義均2,義均是始為巧倕,是始作下民百巧3。后稷是播百穀4。稷之孫曰叔均,始作牛耕5。大比赤陰6,是始為國7。禹鯀是始布土,均定九州8。

1 珂案:帝俊妻娥皇生三身之國,已見大荒南經。

2 珂案:此義均即大荒南經與舜同葬蒼梧之舜子叔均(商均),亦即大荒西經「稷之弟台璽生叔均」之叔均及此經下文稷之孫叔均:均傳聞不同而異辭也。說已見大荒南經「蒼梧之野」節注。

3 珂案:巧倕葬不距山西,已見上文。此云「義均是始為巧倕」,知義均即巧倕也。郭璞云:「倕,堯巧工也。」然呂氏春秋古樂篇云:「帝嚳命有倕作為鼙、鼓、鐘、磬、笭(原作吹苓,據許維遹呂氏春秋集釋改)、管、壎、箎、鞀、椎鍾。」則倕亦堯父帝嚳之臣也。其實倕乃舜子商均。路史後紀十一云:「女罃(英)生義鈞。義鈞封于商,是為商均。」是其證。以傳說演變無定,遂成歧出,實皆一也。世本(張澍集補注本)云:「倕作鐘。垂作規矩準繩。垂作銚。垂作耒耜。垂作耨。」墨子非儒下篇云:「巧垂作舟。」筍子解蔽篇云:「倕作弓。」則倕之創制亦多矣,此其所以稱「巧倕」也;經又謂其「始作下民百巧」,明其如羿、禹之具有神性也。神話之義均原為帝俊之裔,原有大功於民,歷史化而為舜子商均後,遂與堯子丹朱同稱「不肖」矣。神話人物與歷史人物其評價之顛倒常有如是者。淮南子本經篇云:「周鼎著倕,使銜其指,以明大巧之不可為也。」以與「作下民百巧」之頌美態度比,顯持貶斥態度矣。此則後世統治者愚民之謬論,未可以厚誣古之神話英雄也。

4 珂案:此承上文「倕作下民百巧」而言。「百巧」者,主要蓋指耒、耜、銚、耨等農具也。故云「后稷是播百穀,稷之孫曰叔均,始作牛耕」。義均、叔均,在此又為二人:均神話之歧變也。大荒西經云:「帝俊生后稷。」后稷,神話上為帝俊之子、歷史上復為帝嚳之子也。

5 郭璞云:「始用牛犁。」珂案:經文「叔均始作牛耕」,大荒西經作「叔均始作耕」,無「牛」字;御覽卷八二二引此經亦無「牛」字。

6 郭璞云:「或作音。」郝懿行云:「『大比赤陰』四字難曉,推尋文義,當是地名,大荒西經說叔均始作耕,又云有赤國妻氏,大比赤陰豈謂是與?」珂案:郝說大比赤陰即赤國妻氏,是也;然謂當是地名則非,疑均當是人名。「大比」或即「大妣」之壞文,赤陰,或即后稷之母姜原,以與姜原音近也。

7 郭璞云:「得封為國。」珂案:史記周本紀云:「封棄於邰。」邰、姜原所居國也。此「大比赤陰,是始為國」之意乎?

8 郭璞云:「布猶敷也。書曰:『禹敷土,定高山大川。』」珂案:郭引書禹貢文,今作「奠高山大川」。此亦承上文播百穀、作牛耕之意而言。


炎帝之妻,赤水之子聽訞生炎居,炎居生節並,節並生戲器1,戲器生祝融2,祝融降處于江水,生共工,共工生術器,術器首方顛3,是復土穰,以處江水4。共工生后土5,后土生噎鳴6,噎鳴生歲十有二7。

1 郝懿行云:「史記索隱補三皇本紀云:『神農納奔水氏之女曰聽詙為妃,生帝哀,哀生帝克,克生帝榆罔。』云云,證以此經赤水作奔水,聽訞作聽詙,及炎居已下文字俱異。司馬貞自注云:見帝王世紀及古史考。今案二書蓋亦本此經為說,其名字不同,或當別有依據,然古典逸亡,今無可考矣。訞與妖同;詙音拔。」

2 郭璞云:「祝融,高辛氏火正號。」珂案:大荒西經云:「顓頊生老童,老童生祝融」,祝融又為黃帝裔。然黃炎古本同族,故為炎帝裔者,又可以傳為黃帝裔也,說已見大荒西經「太子長琴」節注。

3 郭璞云:「頭頂平也。」郝懿行云:「顛字衍,藏經本無之。」珂案:路史後紀四云:「術囂(器)兌首方顛。」顛字似不衍。

4 郭璞云:「復祝融之所也。」郝懿行云:「穰當為壤,或古字通用;藏經本正作壤。」珂案:路史後紀四亦作壤。

5 珂案:國語魯語云:「共工氏之霸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即此經「共工生后土」神話之歷史化。有關共工神話,詳海外北經「共工臣相柳氏」節注。

6 珂案:孫星衍校增「音咽」二字於「后土生噎鳴」句下,未知所據。

7 郭璞云:「生十二子皆以歲名名之,故云然。」珂案:古神話當謂噎鳴生十二歲或噎鳴生一歲之十二月。大荒西經云:「黎(后土)下地是生噎,處於西極,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即此噎鳴,蓋時間之神也。


洪水滔天1。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2,不待帝命3。帝令祝融殺鯀於羽郊4。鯀復生禹5。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6。

1 郭璞云:「滔,漫也。」

2 珂案:據上文「黃帝生駱明,駱明生白馬,白馬是為鯀」,則此帝自應是黃帝。滔天洪水正是身為上帝之黃帝降以懲罰下民者。舊約創世紀云:「耶和華見人在地上罪惡很大,就後悔造人在地上,(便)使洪水氾濫在地上,毀滅天下。」即斯之類也。

3 郭璞云:「息壤者言土自長息無限,故可以塞洪水也。開筮曰:『滔滔洪水,無所止極,伯鯀乃以息石息壤,以填洪水。』漢元帝時,臨淮徐縣地踊長五六里,高二丈,即息壤之類也。」

4 郭璞云:「羽山之郊。」珂案:南次二經有羽山,郭璞注云:「今東海祝其縣西南有羽山,即鯀所殛處,計其道里不相應,似非也。」是羽山古傳在東裔;然而神話傳說中地名,往往亦非可以實指也。

5 郭璞云:「開筮(歸藏啟筮——珂)曰:『鯀死三歲不腐,剖之以吳刀,化為黃龍』也。」珂案:初學記卷二十二引歸藏云:「大副之吳刀,是用出禹。」亦其事也。經文「鯀復生禹」即楚辭天問所謂「伯鯀腹禹」(原作「伯禹腹鯀」,從聞一多楚辭校補改)也;復即腹之借字。郭注黃龍,藏經本作黃能。

6 郭璞云:「鯀績用不成,故復命禹終其功。」

   珂案:有關鯀禹治水之神話,楚辭天問言之綦詳,云:「不任汨鴻,師何以尚之?僉曰『何憂,何不課而行之?』鴟龜曳銜,鯀何聽焉?順欲成功,帝何刑焉?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弛?伯鯀腹禹,夫何以變之?纂前就緒,遂成考功,何續初繼業,而厥謀不同?洪泉極深,何以窴之?地方九則,何以墳之?應龍何畫?河海何歷?鯀何所營?禹何所成?九州安錯?川谷何洿?東流不溢,孰知其故?東西南北,其修孰多?南北順橢,其衍幾何(內數字與今本不同,據聞一多楚辭校補及他家校釋改)?」雖已歷史與神話雜糅,然「鴟龜曳銜」、「應龍何畫」云云,猶可以補古神話闕佚,餘則大體同於此經所記。然則鯀之被殛,乃因盜竊天帝息壤平治洪水,非如歷史家所目之為「方命圯族」(書堯典)也。故屈原離騷云:「鯀婞直以亡(忘)身兮,終然夭乎羽之野。」九章惜誦云:「行婞直而不豫兮,鯀功用而不就。」均有歎惋憐惜之意:蓋鯀之功烈在古神話中猶未全泯也。鯀被殛羽山,死三歲不腐,其腹生禹,行跡乃又過於希臘神話取火者之普洛米修斯矣。惟鯀入羽淵所化,則諸書所記不一。歸藏啟筮云:「化為黃龍。」左傳昭公十七年云:「化為黃熊。」國語晉語八云:「化為黃能。」拾遺記卷二云:「化為玄魚。」龍、熊、玄魚均無疑問矣,惟「能」解釋各異。左傳釋文云:「熊一作能,三足鱉也。」史記夏本紀正義亦云:「鯀之羽山,化為黃熊,入於羽淵。熊,音乃來反,下三點為三足也。束皙發蒙記云:『鱉三足曰熊。』」由是言之,熊者熊字之訛,熊即能也。然說文十云:「能,熊屬,足似鹿。」韋昭注國語亦云:「能似熊。」任昉述異記亦云:「陸居曰熊,水居曰能。」則此熊屬之獸,又可以居水也。三足鱉或係誣辭,水居之能說亦牽強,熊不可以入淵,玄魚則古「鯀」字之析離,更不足據,要以古說黃龍為近正也。鯀原為天上白馬,周禮夏官庾人:「馬八尺曰龍。」則天馬化龍,亦想象之自然,無足異也。至于鯀與天帝作鬥爭,則有呂氏春秋行論篇記其異聞,云:「堯以天下讓舜,鯀為諸侯。怒於堯曰:『得天之道者為帝,得地之道者為三公。今我得地之道,而不以我為三公。』以堯為失論。欲得三公,怒甚猛獸,欲以為亂。比獸之角,能以為城,舉其尾,能以為旌。召之不來,仿佯於野以患帝。舜於是殛之於羽山,副之以吳刀。」固已相當歷史化,然仍可以窺見其神話之本來面目也。此「怒甚猛獸」、「比獸之角,能以為城,舉其尾,能以為旌」、「仿佯於野以患帝」之鯀,其鬥志亦堅、神力亦偉矣!「鯀復(腹)生禹」後,為天帝者,乃不得不「卒命禹布土以定九州」,鯀雖被殛潛淵,此一鬥爭則終獲勝利,雖天帝之嚴威亦不得不暫為斂息,其為民望之所屬固可見也。楚辭天問「應龍何畫」王逸注云:「禹治洪水時,有神龍,以尾畫地,導水所注,當決者因而治之也。」應龍,吾人已知乃黃帝神龍,曾以「殺蚩尤與夸父」(大荒東經)立大功者,今乃助禹治水,則亦當為黃帝之任命也。拾遺記卷二云:「禹盡力溝洫,導川夷岳,黃龍曳尾於前,玄龜負青泥於後。」「黃龍曳尾」,自即是「應龍畫地」也,「玄龜負青泥」者,青泥當即是息壤,即「帝卒命禹布土」之「土」也。淮南子墬形篇逕云:「禹乃以息土填洪水,以為名山。」知禹治洪水初亦專用湮塞之一法,與其父同,非若歷史記敘禹用疏而鯀用湮也。逮後文明日進,反映於神話中治水之禹乃始湮疏並用,故天問於「洪泉極深,何以窴之」問語之後,乃復有「應龍何畫?河海何歷」問語,「窴之」者湮也;「何畫」者疏也:是天問之禹已湮疏並用矣。拾遺記「黃龍曳尾」、「玄龜負青泥」仍湮疏並用也。而海內經所記「帝卒命禹布土定九州」,乃專主於湮,是海內經之神話,較天問更原始,猶存古神話本貌,洵可珍也。關於禹治洪水神話,說最紛繁,然後起者多,概從略不錄。

  郝懿行云:「右大荒、海內經五篇,大凡五千三百三十二字。」

부록(附錄) 원문

산해경 2018. 2. 28. 00:00

山海經敘錄

西漢劉秀上山海經表曰:侍中奉車都尉光祿大夫臣秀領校、祕書言校、祕書太常屬臣望所校山海經凡三十二篇,今定為一十八篇,已定。山海經者,出於唐虞之際。昔洪水洋溢,漫衍中國,民人失據,

 䧢(崎嶇)於丘陵,巢於樹木。鯀既無功,而帝堯使禹繼之。禹乘四載,隨山(刊)木,定高山大川。益(珂案:益字何焯校蓋)與伯翳主驅禽獸,命山川,類草木,別水土。四嶽佐之,以周四方,逮人跡之所希至,及舟輿之所罕到。內別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紀其珍寶奇物,異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獸昆蟲麟鳳之所止,禎祥之所隱,及四海之外,絕域之國,殊類之人。禹別九州,任土作貢;而益等類物善惡,著山海經。皆聖賢之遺事,古文之著明者也。其事質明有信。孝武皇帝時嘗有獻異鳥者,食之百物,所不(肯)食。東方朔見之,言其鳥名,又言其所當食,如朔言。問朔何以知之,即山海經所出也。孝宣帝時,擊磻石於上郡,陷得石室,其中有反縛盜械人。時臣秀父向為諫議大夫,言此貳負之臣也。詔問何以知之,亦以山海經對。其文曰:「貳負殺窫窳,帝乃梏之疏屬之山,桎其右足,反縛兩手。」上大驚。朝士由是多奇山海經者,文學大儒皆讀學,以為奇可以考禎祥變怪之物,見遠國異人之謠俗。故易曰:「言天下之至賾而不可亂也。」博物之君子,其可不惑焉。臣秀昧死謹上。

東晉記室參軍郭璞注山海經敘曰:世之覽山海經者,皆以其閎誕迂誇,多奇怪俶儻之言,莫不疑焉。嘗試論之曰,莊生有云:「人之所知,莫若其所不知。」吾於山海經見之矣。夫以宇宙之寥廓,群生之紛●(紜),陰陽之煦蒸,萬殊之區分,精氣渾淆,自相濆薄,遊魂靈怪,觸象而構,流形於山川,麗狀於木石者,惡可勝言乎?然則總其所以●(乖),鼓之於一響;成其所以變,混之於一象。世之所謂異,未知其所以異;世之所謂不異,未知其所以不異。何者?物不自異,待我而後異,異果在我,非物異也。故胡人見布而疑黂,越人見罽而駭毳。夫翫所(珂案:夫翫所三字何焯校作蓋信其)習見而奇所希聞,此人情之常蔽也。今略舉可以明之者:陽火出於冰水,陰鼠生於炎山,而俗之論者,莫之或怪;及談山海經所載,而咸怪之:是不怪所可怪而怪所不可怪也。不怪所可怪,則幾於無怪矣;怪所不可怪,則未始有可怪也。夫能然所不可,不可所不可然,則理無不然矣。案汲郡竹書及穆天子傳:穆王西征見西王母,執璧帛之好,獻錦組之屬。穆王享王母於瑤池之上,賦詩往來,辭義可觀。遂襲昆侖之丘,遊軒轅之宮,眺鍾山之嶺,玩帝者之寶,勒石王母之山,紀跡玄圃之上。乃取其嘉木豔草奇鳥怪獸玉石珍瑰之器,金膏燭銀之寶,歸而殖養之於中國。穆王駕八駿之乘,右服盜驪,左驂騄耳,造父為御,奔戎為右,萬里長騖,以周歷四荒,名山大川,靡不登濟。東升大人之堂,西燕王母之廬,南轢黿鼉之梁,北躡積羽之衢。窮歡極娛,然後旋歸。案史記說穆王得盜驪騄耳驊騮之驥,使造父御之,以西巡狩,見西王母,樂而忘歸,亦與竹書同。左傳曰:「穆王欲肆其心,使天下皆有車轍馬跡焉。」竹書所載,則是其事也。而譙周之徒,足為通識瑰儒,而雅不平此,驗之史考,以著其妄。司馬遷敘大宛傳亦云:「自張騫使大夏之後,窮河源,惡睹所謂昆侖者乎?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也。」不亦悲乎!若竹書不潛出於千載,以作徵於今日者,則山海之言,其幾乎廢矣。若乃東方生曉畢方之名,劉子政辨盜械之尸,王頎訪兩面之客,海民獲長臂之衣:精驗潛效,絕代縣符。於戲!群惑者其可以少寤乎?是故聖皇原化以極變,象物以應怪,鑒無滯賾,曲盡幽情,神焉廋哉!神焉廋哉!蓋此書跨世七代,歷載三千,雖暫顯於漢而尋亦寢廢。其山川名號,所在多有舛謬,與今不同,師訓莫傳,遂將湮泯。道之所存,俗之喪,悲夫!余有懼焉,故為之創傳,疏其壅閡,闢其茀蕪,領其玄致,標其洞涉。庶幾令逸文不墜於世,奇言不絕於今,夏后之跡,靡於將來;八荒之事,有聞於後裔,不亦可乎。夫蘙薈之翔,叵以論垂天之凌;涔之遊,無以知絳虯之騰;鈞天之庭,豈伶人之所躡;無航之津,豈蒼兕之所涉:非天下之至通,難與言山海之義矣。嗚呼!達觀博物之客,其鑒之哉。

  山海經目錄總十八卷 本三萬九百十九字,注二萬三百五十字,總五萬一千二百六十九字。郝懿行云:此玉海所校也,今校經三萬八百二十五字,注二萬三百八十三字,總五萬一千二百八字。

    南山經第一 本三千五百四十七字,注二千一百七字。郝懿行云:此已下明藏經本所校也,今校經一千八百六十一字,注一千二百四十六字。

    西山經第二 本五千六百七十二字,注三千二百二字。今校經四千六百四十四字,注三千七百二十六字。

    北山經第三 本五千七百四十六字,注二千三百八十二字。今校經四千二百四十一字,注一千六百三十九字。

    東山經第四 本二千四十字,注三百七十五字。今校經二千一百三字,注四百五十五字。

    中山經第五 本四千七百一十八字,注三千四百八十五字。今校經八千四百一十六字,注三千五百八十二字。

    右五臧山經五篇,經二萬一千二百六十五字,注一萬六百六十一字,總三萬一千九百二十六字。

    海外南經第六 本五百一十一字,注六百二十二字。今校經五百七十五字,注六百八十五字。

    海外西經第七 本五百三十七字,注四百五十二字。今校經五百五十九字,注四百五十八字。

    海外北經第八 本五百八十四字,注四百九十三字。今校經六百一字,注五百二十四字。

    海外東經第九 本四百四十二字,注五百九十五字。今校經四百五十七字,注五百九十六字。

    海內南經第十 本三百六十四字,注七百九字。今校經三百七十七字,注六百五十六字。

    海內西經第十一 本四百三十九字,注六百九十五字。今校經五百一十四字,注七百四字。

    海內北經第十二 本五百九十四字,注四百九十五字。今校經五百十字,注五百九十二字。

    海內東經第十三 本六百二十四字,注一千四百九十五字。今校經六百三十五字,注一千七十二字。

    右海外、海內經八篇,經四千二百二十八字,注五千二百八十四字,總九千五百一十二字。

    大荒東經第十四 本八百六十四字,注八百一十三字。今校經八百五十八字,注九百二十四字。

    大荒南經第十五 本九百七十二字,注五百九十八字。今校經九百七十七字,注六百一十七字。

    大荒西經第十六 本一千二百八十二字,注一千二百三字。今校經一千一百一十八字,注一千二百八十五字。

    大荒北經第十七 本一千五百六字,注七百六十七字。今校經一千七十一字,注八百四字。

    海內經第十八 本一千一百十一字,注九百六十七字。此海內經及大荒經本皆進在外(珂案:宋本、毛扆本作逸在外)。今校經一千一百四十一字,注九百七十五字。

    右大荒經海內經五篇,經五千三百三十二字,注四千四百三十八字,總九千七百七十字。

清郝懿行山海經箋疏敘曰:山海經古本三十二篇,劉子駿校定為一十八篇,即郭景純所傳是也。今考南山經三篇,西山經四篇,北山經三篇,東山經四篇,中山經十二篇,並海外經四篇,海內經四篇,除大荒經已下不數,已得三十四篇,則與古經三十二篇之目不符也。隋書經籍志山海經二十三卷。舊唐書十八卷,又圖讚二卷,音二卷,並郭璞撰;此則十八卷又加四卷,才二十二卷,復與經籍志二十三卷之目不符也。漢書藝文志山海經十三篇,在形法家,不言有十八篇。所謂十八篇者,南山經至中山經本二十六篇合為五臧山經五篇,加海外經已下八篇,及大荒經已下五篇為十八篇也。所謂十三篇者,去荒經已下五篇,正得十三篇也。古本此五篇皆在外,與經別行,為釋經之外篇。及郭作傳,據劉氏定本,復為十八篇,即又與藝文志十三篇之目不符也。酈善長注水經云:「山海經薶縕歲久,編韋稀絕,書策落次,難以緝綴。後人假合,多差遠意。」然則古經殘簡,非復完篇,殆自昔而然矣。藝文志不言此經誰作,劉子駿表云:出於唐虞之際。以為禹別九州,任土作貢,而益等類物善惡,著山海經。王仲任論衡、趙長君吳越春秋亦稱禹益所作。顏氏家訓書證篇云:「山海經禹益所記,而有長沙零陵桂陽諸暨,由後人所羼,非本文也。」今考海外南經之篇,而有說文王葬所,海外西經之篇,而有說夏后啟事。夫經稱夏后,明非禹書;篇有文王,又疑周簡:是亦後人所羼也。至於郡縣之名,起自周代,周書作雒篇云:「為方千里,分以百縣,縣有四郡。」春秋哀公二年左傳云:「克敵者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杜元凱注云:「縣百里,郡五十里。」今考南次二經云:「縣多土功」、「縣多放士」,又云「郡縣大水」、「縣有大繇」:是又後人所羼也。大戴禮五帝德篇云:「使禹敷土,主名山川。」爾雅亦云:「從釋地已下至九河皆禹所名也。」觀禹貢一書,足覘梗概。因知五臧山經五篇,主於紀道里、說山川,真為禹書無疑矣。而中次三經說青要之山云:「南望墠渚,禹父之所化。」中次十二經說天下名山,首引「禹曰」。一則稱禹父,再則述禹言,亦知此語,必皆後人所羼矣。然以此類致疑本經,則非也。何以明之?周官大司徒以天下土地之圖,周知九州之地域,廣輪之數。土訓掌道地圖,道地慝。夏官職方亦掌天下地圖。山師、川師掌山林川澤,致其珍異。邍(原)師辨其丘陵墳衍邍●之名物,秋官復有冥氏、庶氏、穴氏、翨氏、柞氏、薙氏之屬,掌攻夭鳥猛獸蟲豸草木之怪蠥。左傳稱禹鑄鼎象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民入山林川澤,禁禦不若,螭魅,莫能逢旃。周官左氏所述即與此經義合。禹作司空,灑沈澹災,燒不暇撌,濡不給扢,身執虆垂,以為民先。爰有禹貢,復著此經。尋山脈川,周覽無垠,中述怪變,俾民不眩。美哉禹功,明德遠矣;自非神聖,孰能修之。而後之讀者,類以夷堅所志,方諸齊諧,不亦悲乎!古之為書,有圖有說,周官地圖,各有掌故,是其證已。後漢書王景傳云:「

賜景山海經、河渠書、禹貢圖。」是漢世禹貢尚有圖也。郭注此經而云:「圖亦作牛形」,又云:「在畏獸畫中」;陶徵士讀是經詩亦云:「流觀山海圖」:是晉代此經尚有圖也。中興書目云:「山海經圖十卷,本梁張僧繇畫,咸平二年校理舒雅重繪為十卷,每卷中先類所畫名,凡二百四十七種。」是其圖畫已異郭陶所見。今所見圖復與繇雅有異,良不足据。然郭所見圖,即已非古,古圖當有山川道里。今考郭所標出,但有畏獸仙人,而於山川脈絡,即不能案圖會意,是知郭亦未見古圖也。今禹貢及山海圖遂絕跡不復可得。禹貢雖無圖,其書說要為有師法,而此經師訓莫傳,遂將湮泯。郭作傳後,讀家稀絕,途徑榛蕪。迄於今日,脫亂淆訛,益復難讀。又郭注南山經兩引「璨曰」,其注南荒經「昆吾之師」又引音義云云,是必郭已前音訓注解人,惜其姓字爵里與時代俱湮,良可於邑。今世名家則有吳氏、畢氏。吳徵引極博,汎濫於群書;畢山水方滋,取證於耳目。二書於此經,厥功偉矣。至於辨析異同,正訛謬,蓋猶未暇以詳。今之所述,并採二家所長,作為箋疏。箋以補注,疏以證經。卷如其舊,別為訂訛一卷,附於篇末。計創通大義百餘事,是正訛文三百餘事,凡所指擿,雖頗有依據,仍用舊文,因而無改,蓋放鄭君康成注經不敢改字之例云。嘉慶九年甲子二月廿八日棲霞郝懿行撰。

 

 

    所據板本及諸家舊注書目

山海經傳十八卷 晉郭璞撰

 宋淳熙七年池陽郡齋尤袤刻本

 明正統十年刻道藏本(涵芬樓影印,原缺十四、十五卷)

 明成化元年吳寬抄本

 明刻本(毛扆校)

 明萬曆十三年吳琯刻山海經水經合刻本(黃丕烈、周叔弢校)

 同上刻本(邵恩多校)

 清康熙五十三年至五十四年項絪群玉書堂刻本(王念孫校注)

 同上刻本(何焯校——□□泰臨)

 清乾隆黃晟槐蔭草堂刻本(失名校注)

山海經補注一卷 明楊慎撰

 清光緒元年湖北崇文書局刻百子全書本

山海經釋義十八卷 圖一卷 明王崇慶撰

 明萬曆二十五年蔣一葵堯山堂刻本

山海經廣注十八卷 圖五卷 清吳任臣撰

 清乾隆五十一年金閶書業堂刻本

山海經存九卷(附圖) 清汪紱撰

 清光緒二十一年立雪齋原本石印本

山海經新校正一卷 古今篇目考一卷 清畢沅撰

 清乾隆四十六年畢沅靈巖山館刻經訓堂叢書本(孫星衍校)

山海經箋疏十八卷 圖讚一卷 訂偽一卷 清郝懿行撰

 清嘉慶十四年儀徵阮氏瑯環仙館刻本

山海經地理今釋六卷 清吳承志撰

 民國十一年南林劉氏求恕齋刻本

 

 

    引用書目

書(周)

孟子(戰國鄒孟軻)

史記(漢司馬遷)

莊子(戰國宋莊周)

墨子(戰國宋墨翟)

墨子閒詁(清孫詒讓)

管子(周管仲?)

文選(六朝梁蕭統)

後漢書(六朝宋范曄)

山海經箋疏(清郝懿行)

讀山海經(晉陶潛——陶淵明集)

爾雅(漢)

埤雅(宋陸佃)

博物志(六朝)

周書(周)

嬛記(元伊士珍)

楚辭(戰國楚屈原等)

山海經圖贊(晉郭璞)

神異經(六朝)

集韻(宋丁度等)

廣雅(三國魏張揖)

駢雅(明朱謀)

匡謬正俗(唐顏師古)

讀書偶識(清鄒漢勛)

丹朱與驩兜(童書業——浙江圖書館館刊四卷五期)

竹書紀年(戰國魏。佚)

呂氏春秋(秦呂不韋)

六韜(漢。佚)

藝文類聚(唐歐陽詢)

太平御覽(宋李昉等)

赤雅(明鄺露)

情史(明馮夢龍)

原化記(唐皇甫氏)

初學記(唐徐堅等)

說文(漢許慎)

括地圖(漢?佚)

玉篇(六朝梁顧野王)

異域志(元周致中)

山海經廣注(清吳任臣)

尸子(戰國楚尸佼。佚)

廣韻(隋陸法言)

異物志(漢楊孚。佚)

外國圖(六朝?佚)

抱朴子(晉葛洪)

神仙傳(晉葛洪)

論衡(漢王充)

小說(六朝梁殷芸。佚)

古小說鉤沈(魯迅)

大戴禮(漢戴德)

水經注(北魏酈道元)

詩含神霧(漢。佚)

國語(周左丘明)

括地志(唐李泰。佚)

法苑珠林(唐釋道世)

淵鑑類函(清張英等)

太平廣記(宋李昉等)

述異記(六朝梁任昉?)

西遊記(明吳承恩)

漢武故事(六朝。佚)

洞冥記(六朝)

三國志(晉陳壽)

穆天子傳(戰國)

皇覽(三國魏王象等。佚)

北堂書鈔(唐虞世南)

玄中記(晉郭璞。佚)

蜀典(清張澍)

涼州異物志(六朝。佚)

繹史(清馬驌)

新書(漢賈誼)

尚書大傳(漢伏勝。佚)

太公金匱(六朝。佚)

補史記三皇本紀(唐司馬貞)

  ——以上海外南經,以下書名重見者不錄

詩(周)

商代的神話與巫術(陳夢家——燕京學報第二十期)

隨巢子(戰國。佚)

楚辭校補(聞一多——聞一多全集)

玉函山房輯佚書(清馬國翰)

三才圖會(明王圻)

韓詩外傳(漢韓嬰)

禮記(周)

宋書(六朝梁沈約)

左傳(周左丘明)

遁甲開山圖(漢。佚)

世本(秦漢。佚)

路史(宋羅泌)

春秋緯元命苞(漢。佚)

伏羲考(聞一多——聞一多全集)

天問「阻窮西征」新解(唐蘭——禹貢半月刊第七卷一二三期合刊)

瑞應圖(六朝梁孫柔之。佚)

本草綱目(明李時珍)

漢書(漢班固)

  ——以上海外西經

酉陽雜俎(唐段成式)

廣博物志(明董斯張)

五運歷年紀(三國吳徐整。佚)

琱玉集(唐。殘)

獨異志(唐李冗)

龍魚河圖(漢。佚)

中國古代旅行之研究(江紹原)

太古蠶馬記(三國吳張儼?)

搜神記(晉干寶?)

荀子(戰國趙荀況)

啟蒙記(晉顧愷之。佚)

齊民要術(後魏賈思勰)

天中記(明陳耀文)

  ——以上海外北經

穀梁傳(戰國穀梁赤?)

列子(晉張湛?)

列子集釋(楊伯峻)

毛詩正義(唐孔穎達)

古微書(明孫)

高唐神女傳說之分析(聞一多——聞一多全集)

異苑(六朝宋劉敬叔)

茅亭客話(宋黃休復)

吳越春秋(漢趙曄)

白虎通(漢班固)

十洲記(六朝)

列仙傳(漢劉向?)

風俗通義(漢應劭)

焦氏易林(漢焦延壽)

臨海異物志(三國吳沈瑩。佚)

  ——以上海外東經

晉書(唐房喬等)

閩書(明何喬遠)

桂海虞衡志(宋范成大)

荊楚歲時記(六朝梁宗懍)

祖沖之述異記(六朝齊祖沖之。佚)

金樓子(六朝梁蕭繹)

巫山縣志(清李友梁)

河圖玉版(漢?佚)

江源記(六朝宋庾仲雍。佚)

岳陽風土記(宋范致明)

山海經地理今釋(吳承志)

  ——以上海內南經

輿地志(六朝陳顧野王。佚)

漢唐地理書鈔(清王謨)

上山海經表(漢劉秀——見山海經)

華陽國志(晉常璩)

蜀中名勝記(明曹學佺)

山海經補注(明楊慎)

夢溪筆談(宋沈括)

讀書雜志(清王念孫)

拾遺記(六朝梁蕭綺?)

  ——以上海內西經

魏略(三國魏魚豢。佚)

漢魏叢書本搜神記(唐?)

敦煌寫本搜神記(唐句道興——見王重民等輯敦煌變文集)

三五曆紀(三國吳徐整。佚)

嶺表紀蠻(劉錫蕃)

沙坪壩出土之石棺畫象研究(常任俠——說文月刊第一卷第十、十一期合刊)

殷虛書契前編(羅振玉)

鐵雲藏龜(清劉鶚)

九歌古劇懸解(聞一多——聞一多全集)

殷王亥慘死及后君王恆上甲微復仇之傳說(江紹原——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北平華北日報副刊「中國古占卜術研究」)

列女傳(漢劉向)

嶺南異物志(唐孟琯。佚)

洽聞記(唐鄭遂。殘)

徂異記(宋聶田。殘)

  ——以上海內北經

帝王世紀(晉皇甫謐。佚)

漢書人表考(清梁玉繩)

殷虛卜辭綜述(陳夢家)

卜辭所見殷先公先王三續考(吳其昌——燕京學報第十四期)

易(周)

中國古代宗教與神話考(丁山)

軒轅本紀(唐王瓘——見雲笈七籤卷一百)

黃帝內傳(佚)

廣成子傳(佚)

  ——以上大荒東經

公羊傳(漢公羊壽)

博古圖(宋王黼等)

墉城集仙錄(五代蜀杜光庭)

屈原賦今譯(郭沫若)

事物紺珠(明黃正一)

  ——以上大荒南經

說郛(明陶宗儀)

三餘帖(宋?)

通志(宋鄭樵)

商君書(秦商鞅?)

鶡冠子(周?)

壬癸之際胎觀(清龔自珍——龔自珍全集)

開元占經(唐瞿曇悉達)

潛夫論(漢王符)

孝經援神契(漢。佚)

開闢衍繹(明周游)

  ——以上大荒西經

中國神話研究ABC(玄珠)

方言(漢揚雄)

稽瑞(唐劉賡)

黃帝玄女戰法(六朝?佚)

志林(晉虞喜。佚)

通典(唐杜佑)

通考(元馬端臨)

  ——以上大荒北經

弘明集(六朝梁釋僧祐)

說文繫傳(南唐徐鍇)

游氏臆見(佚)

花的故事(盛森)

春旺和九仙姑(見中國民間故事選第一集)

白氏六帖(唐白居易)

論語(周)

爾雅翼(宋羅願)

元和郡縣圖志(唐李吉甫)

神農本草經(三國魏吳普。佚)

王隱晉書(晉王隱。佚)

幽明錄(六朝宋劉義慶。佚)

新序(漢劉向)

說苑(漢劉向)

桓譚新論(漢桓譚)

發蒙記(晉束皙。佚)

周禮(周)

  ——以上海內經

남산경(南山經) 번역

산해경/남산경 2018. 2. 28. 00:00

南山經1之首曰䧿山2

남산경의 첫머리를 작산 산맥이라 한다.


其首曰招搖之山,臨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

그 시작을 초요산이라 하는데, 서해와 가까이 마주하고 있고, 계수나무가 많으며, 금과 옥이 많다.


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3,其名曰祝餘,食之不飢。

여기 있는 풀은, 그 모양이 푸른 꽃이 핀 부추 같고, 그 이름을 축여라 하며, 먹으면 배고프지 않는다.


有木焉,其狀如穀4而黑理,其華5四照,其名曰迷穀,佩之不迷。

여기 있는 나무는, 그 모양이 나무결이 검은 닥나무 같고, 그 빛은 사방을 밝힌다, 그 이름을 미곡이라 하며, 몸에 지니면 헤매지 않는다.


有獸焉,其狀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6,食之善走。

여기 있는 짐승은, 그 모양이 흰 귀를 가진 원숭이 같고, 기어 다니다가도 사람처럼 뛴다, 그 이름을 성성이라 하며, 먹으면 달리기를 잘 한다.


麗𪊨7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8,佩之無瘕9疾。

여기서 나오는 여궤수는 서쪽으로 흘러 바다로 들어가고, 그 안에 육패가 많은데, 지니면 기생충 병에 걸리지 않는다.


1 왕념손(王念孫)云:「문선(文選)두타사비문(頭陀寺碑文)注引경은 없는 글자(無經字)。」원가기록(珂案):경은 없는 글자(無經字)맞다(是也),說見해경신석(海經新釋)卷一篇首注1。

2 학의행(郝懿行)云:「임방(任昉)술이기(述異記)作雀山,문선(文選)注왕건(王巾)두사사비(頭陀寺碑)引여기에는(此經)作작산(鵲山)。」원가기록(珂案):태평어람(太平御覽)卷五十引여기 역시(此經亦)作작산(鵲山);작은(䧿),작의 옛 글자(古鵲字)。

3 원가기록(珂案):화는(華),화의 옛 글자(古花字);송본(宋本)作화(花),아래도 같다(下同此)。

4 원가기록(珂案):經文닥나무 같고(如穀)與下文그 이름이 미곡의 곡(其名曰迷穀之穀),송본(宋本)均作곡(榖),맞다(是也)。학의행(郝懿行)云:「도굉경(陶宏景)풀이책(注本)초경(草經)云:『곡은 현재 닥나무가 맞다(榖即今構樹是也);곡과 구는 같은 말이다(榖構同聲),故榖亦名構。』」

5 원가기록(珂案):화는(華),아름다운 빛(光華)。

6 왕념손(王念孫)云:「예문유취(類聚)수부(獸部)引짐승 몸에 사람 얼굴이 있다고 쓰여 있다(作有獸人面),이름을 성성이라 한다(名曰狌狌)。」원가기록(珂案):성성은 즉 성성이다(狌狌即猩猩);성성의 전선 관련(關於猩猩之傳說),見해경신석(海經新釋)卷五「이름이 성성이라는 사람을 알아보자(狌狌知人名)」節注2。

7 곽박(郭璞)云:「𪊨音궤(几)。」

8 곽박(郭璞)云:「모름(未詳)。」

9 곽박(郭璞)云:「하는(瘕),기생충병이다(蟲病也)。」


又東三百里,曰堂1庭之山,多棪木2,多白猿,多水玉3,多黃金。

또 동쪽으로 삼백 리를 가면, 당정산이라 하는데, 재염나무가 많고, 흰 원숭이가 많으며, 수옥이 많고, 황금이 많다.


1 곽박(郭璞)云:「상으로 쓰여 있다(一作常)。」원가기록(珂案):문선(文選)상림부(上林賦)注引此經正作常。

2 원가기록(珂案):이아(爾雅)석목(釋木)云:「염은(棪),떡갈나무과(樕其)。」곽박(郭璞)注:「염은(棪),열매가 능금과 비슷하다(實似柰),붉어져야 먹을 수 있다(赤可食)。」音엄(掩)

3 곽박(郭璞)云:「수옥은(水玉),즉 수정이다(今水精也)。사마상여(相如)상림부(上林賦)曰:『水玉磊砢。』적송자(赤松子)가 업무를 맡았던 장소이다(所服);見열선전(列仙傳)。」원가기록(珂案):열선전(列仙傳)云:「적송자(赤松子)는,신농 때 비를 관장하는 신이며(神農時雨師),신농에게 수옥 복용법을 가르쳤는데(服水玉以教神農), 불에 들어가 몸이 불타도 견딜 수 있었다(能入火自燒)。염제의 딸은 적송자를 따라다녔고(炎帝少女追之),그녀 역시도 죽어서 그와 함께 신이 되었다(亦得仙俱去)。」


又東三百八十里,曰猿翼之山1,其中多怪獸,水多怪魚2,多白玉,多蝮虫3,多怪蛇,多怪木,不可以上。

또 동쪽으로 삼배 팔십 리를 가면, 원익산이라 하는데, 산속에 괴수가 많고, 물에는 괴어가 많으며, 백옥이 많고, 살무사가 많고, 괴사가 많으며, 괴목이 많다, 산 위로 오를 수 없다.


1 학의행(郝懿行)云:「초학기(初學記)二十七卷引此經作직익산(稷翼之山),백옥이 많다(多白玉)。」원가기록(珂案):왕념손(王念孫)云:「일체경음의(一切經音義)九十三引作즉익산(即翼之山),청국산에 나오는(下文又)즉익택이 있다(有即翼之澤)。」맞다(是也)。

2 곽박(郭璞)云:「모든 괴자는(凡言怪者),모두 모양이 굳세고 기이하며 끊임없이 변하여 달라짐을 일컫는다(皆謂貌狀倔奇不常也)。시자(尸子)曰:『서언왕은 괴이한 것을 좋아해(徐偃王好怪),깊은 물에 들어가 괴어를 잡았고(沒深水而得怪魚),깊은 산에 들어가 괴수를 잡았다(入深山而得怪獸者),집 안에 있는 마당에 많이 진열하였다(多列於庭)。』」

3 곽박(郭璞)云:「복충은(蝮虫),색은 줄 무늬 같고(色如綬文),코 위에 가시가 있으며(鼻上有鍼),큰 놈은 백여근정도 나간다(大者百餘斤),반비충이라고도 한다(一名反鼻虫);훼의 옛 글자(古虺字)。」


又東三百七十里,曰杻1陽之山,其陽多赤金,其陰多白金。

또 동쪽으로 삼백 칠십 리를 가면, 유양산이라 하는데, 산의 남쪽에 적금이 많고, 산의 북쪽에 백금이 많다.


有獸焉,其狀如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謠2,其名曰鹿蜀,佩之宜子孫。

여기 있는 짐승은, 그 모양이 머리가 흰 말 같고, 그 무늬는 붉은 꼬리를 한 범 같으며, 그 울음소리는 노래 같다, 그 이름을 녹촉이라 하고, 몸에 지니면 자손들 형편이 좋다.


怪水出焉,而東流注于憲翼之水。

여기서 나오는 괴수는, 동쪽으로 흘러 헌익수로 들어간다.


其中多玄龜,其狀如龜而鳥首虺尾,其名曰旋龜,其音如判木3,佩之不聾,可以為底4。

그 안에 현구가 많은데, 그 모양이 새 머리에 살무사 꼬리를 한 거북이 같다, 그 이름을 선구라 하며, 그 울음소리는 나무가 쪼개지는 소리 같다, 몸에 지니면 귀머거리가 되지 않으며, 이것을 기르면 부르튼 발이 낫는다.


1 곽박(郭璞)云:「音유(紐)。」

2 곽박(郭璞)云:「사람이 노래하는 소리 같다(如人歌聲)。」

3 곽박(郭璞)云:「나무가 쪼개지는 소리 같다(如破木聲)。」

4 곽박(郭璞)云:「저는(底),린이다(躪也);위는 치이다(為猶治也)。외전(外傳)曰:『병은 반드시 치료해야 한다(疾不可為)。』」원가기록(珂案):저와 지는 같은 뜻이고(底同胝),발이 부르튼 것이다(足繭也);저가 되었다 할 수 있고(可以為底),이것을 기르면 부르튼 발을 치료할 수 있다(可以治足繭也)。


又東三百里柢山1,多水,無草木。

또 동쪽으로 삼백 리를 가면 대산이라 하는데, 물이 많고, 풀과 나무가 없다.


有魚焉,其狀如牛,陵居,蛇尾有翼,其羽在魼2下,其音如留牛3,其名曰鯥,冬死而夏生4,食之無腫疾5。

여기 있는 물고기는, 그 모양이 소 같고, 언덕에 살며, 뱀 꼬리에 날개가 있다, 그 날개는 겨드랑이 아래 달려 있으며, 그 울음소리는 유우 같고, 그 이름을 육이라 하는데, 겨울에 겨울잠을 자고 여름에 움직인다, 먹으면 악창이 없어진다.


1 곽박(郭璞)云:「柢音대(蔕)。」원가기록(珂案):經文또 동쪽(又東),송본(宋本)또는 없는 글자(無又字),經文대산(柢山),송본(宋本)、오관(吳寬)초본(抄本)、명나라(明)장경(藏經)本,대 앞에 왈자가 있다(柢上有曰字),빠진 글자(此脫)。

2 곽박(郭璞)云:「또는 협이라 쓴다(亦作脅)。」학의행(郝懿行)云:「광아(廣雅)云:『거는(胠),협이다(脅也)。』經作거(魼者),같은 뜻이라 임시로 빌려쓴 글자(蓋同聲假借字0。」

 원가기록(珂案):유우(留牛)모름(未詳) 얼룩소일 가능성;동산경(東山經)首說용용어(鱅鱅之魚)「그 모양이 리우 같고(其狀如犁牛)」,곽박(郭璞)云:「범 무늬가 있는 소 같다(牛似虎文者)。」或即此;유와 리는 발음이 비슷하다(留、犁音相近)。

4 곽박(郭璞)云:「이것 역시 겨울잠을 자는 종류다(此亦蟄類也);죽었다 일컫는다(謂之死者),그 칩이라는 것은 죽어있는 것으로 알고 있다(言其蟄無所知如死耳)。」

5 학의행(郝懿行)云:「설문해자(說文)云:『종은(腫),옹이다(癰也)。』」


又東四百里,曰亶爰之山1,多水,無草木,不可以上。

또 동쪽으로 사백 리를 가면, 선원산이라 하는데, 물이 많고, 풀과 나무가 없으며, 산 위로 오를 수 없다.


有獸焉,其狀如貍而有髦,其名曰類2,自為牝牡,食者不妒。

여기 있는 짐승은, 그 모양이 갈기가 있는 너구리 같고, 그 이름을 유라 한다, 스스로 암컷과 수컷을 정하고, 먹은 사람은 샘을 안 낸다.


1 곽박(郭璞)云:「亶音선(蟬)。」

2 곽박(郭璞)云:「유 혹은 패라 쓰여 있다(類或作沛),갈기 혹은 터럭이라 쓰여 있다(髦或作髮)。」양신(楊慎)云:「현재 운남 몽화부에 이 짐승이 있다(今雲南蒙化府有此獸),토박이는 향모라 한다(土人謂之香髦),모두 몸이 두 개다(具兩體)。」원가기록(珂案):經文유모(有髦),태평어람(太平御覽)卷九一三作유발(有髮)。


又東三百里,曰基山,其陽多玉,其陰多怪木1。

또 동쪽으로 삼백 리를 가면, 기산이라 하는데, 산의 남쪽에 옥이 많고, 산의 북쪽에 괴목이 많다.


有獸焉,其狀如羊,九尾四耳,其目在背,其名曰猼訑2,佩之不畏3。

여기 있는 짐승은, 그 모양이 양 같고, 꼬리가 아홉 개에 귀가 네 개이며, 그 눈은 등에 달렸다, 그 이름을 박이라고 하며, 몸에 지니면 두려움이 없다.


有鳥焉,其狀如雞而三首六目,六足三翼,其名曰𪁺𩿧4,食之無臥5。

여기 있는 새는, 그 모양이 머리는 세 개이고 눈이 여섯 개인 닭 같고, 발이 여섯 개에 날개가 세 개다, 그 이름을 창부라 하는데, 먹으면 잠을 적게 잔다.


1 원가기록(珂案):태평어람(太平御覽)卷五○引此經괴목이 많다(多怪木) 앞에(上)금이 많다 두 글자가 있다(有多金二字)。

2 곽박(郭璞)云:「박이(博施)二音。이는(施)(이(訑))이로 쓰기도 한다(一作阤)。」

3 곽박(郭璞)云:「두려움을 모른다(不知恐畏)。」

4 원가기록(珂案):태평어람(御覽)卷五0引此作별부(鷩𩿧),필원(畢沅)、학의행(郝懿行)均校作별부(鷩𩿧)。

5 곽박(郭璞)云:「다른 사람보다 잠을 적게 잔다(使人少眠)。」


又東三百里,曰青丘之山1,其陽多玉,其陰多青䨼2。

또 동쪽으로 삼백 리를 가면, 청구산이라 하는데, 산의 남쪽에 옥이 많고, 산의 북쪽에, 질 좋은 푸른 찰흙이 많다.


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3,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4。

여기 있는 짐승은, 그 모양이 꼬리가 아홉 개 달린 여우 같고, 그 울음소리는 젖먹이 같으며, 사람을 잡아 먹는다, 먹은 사람은 고독에 걸리지 않는다.


有鳥焉,其狀如鳩,其音若呵5,名曰灌灌6,佩之不惑。

여기 있는 새는, 그 모양이 비둘기 같고, 그 울음소리는 꾸지는 소리 같다, 이름은 관관이라는데, 몸에 지니면 미혹되지 않는다.


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澤7。

여기서 나오는 영수는, 남쪽으로 흘러 즉익택으로 들어간다.


其中多赤鱬8,其狀如魚而人面,其音如鴛鴦,食之不疥9。

그 안에 붉은 인어가 많은데, 그 모양이 사람 얼굴을 한 물고기 같고, 그 울음소리는 원앙 같다, 먹으면 옴이 안 생긴다.


1 곽박(郭璞)云:「또 청구국은 바다 밖에 있다(亦有青丘國在海外)。」원가기록(珂案):청구국(青丘國)見해외동경(海外東經)(해경신석(海經新釋)卷四)。

2 학의행(郝懿行)云:「호는 확으로 쓰여야 한다(䨼當為雘);설문해자(說文)云:『확은(雘),질 좋은 찰흙(善丹也)。』초학기(初學記)五卷引此經正作확(雘)。」원가기록(珂案):필원(畢沅)校本亦作확(雘)。

3 곽박(郭璞)云:「즉 구미호다(即九尾狐)。」

4 곽박(郭璞)云:「먹으면 그 육신이 요사스러운 기운에 빠져 벗어나지 못한다(噉其肉令人不逢妖邪之氣)。혹은(或曰):고(蠱),고독(蠱毒)。」

5 곽박(郭璞)云:「사람이 서로 말다툼을 하며 내는 소리 같다(如人相呵呼聲)。」

6 곽박(郭璞)云:「혹은 환환이라고 쓰여 있다(或作濩濩)。」원가기록(珂案):여씨춘추(呂氏春秋)본미편(本味篇)云:「맛있는 고기는(肉之美者),성성의 입술(猩猩之唇),환환의 발바닥(獾獾之炙),준연의 꽁지살(雋觾之翠),술탕의 팔뚝(述蕩之掔),긴 털을 가진 코끼리의 코(旄象之约)。」고유(高誘)注:「환환은(獾獾),새 이름(鳥名),모양은 듣지 못했다(形則未聞)。환은 확으로도 쓴다(獾一作獲)。」즉 이새다(即此鳥也)。

7 원가기록(珂案):위쪽을 나온(見上文)「원익산(猿翼之山)」주석(注1)。

8 원가기록(珂案):鱬音유(儒);적유는(赤鱬),인어의 종류(蓋人魚之類)。參見해경신석(海經新釋)卷七「능어(陵魚)」節注1。

9 곽박(郭璞)云:「질로도 쓴다(一作疾)。」


又東三百五十里,曰箕尾之山1,其尾踆2于東海,多沙石。

또 동쪽으로 삼백 오십 리를 가면, 기미산이라 하는데, 산 끝자락은 동해까지 이어져 있다, 모래와 돌이 많다.


汸3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淯,其中多白玉。

여기서 나오는 방수는, 남쪽으로 흘러 육하로 들어가고, 물안에 백옥이 많다.


1 학의행(郝懿行)云:「옥편(玉篇)作기산(箕山),미는 없는 글자(無尾字)。」

2 곽박(郭璞)云:「준은 준의 옛 글자(踆古蹲字),바다와 가까이 마주하고 있다(言臨海上);音존(存)。」학의행(郝懿行)云:「설문해자(說文)云:『준은(蹲),준이다(踞也)。』又云:『준은(夋),거이다(倨也)。』준은 없는 글자(無踆字)。」

3 곽박(郭璞)云:「音방(芳)。」


凡䧿山之首,自招搖之山,以至箕尾之山,凡十山,二千九百五十里。

무릇 작산 산맥의 시작은, 초요산부터, 기미산까지, 모두 열 개의 산으로 되어있고, 이천 구백 오십 리에 이른다.


其神狀皆鳥身1而龍首,其祠之禮:毛2用一璋玉瘞3,糈用稌米4,一璧,稻米、白菅為席5。

산의 신들 모양은 모두 용의 머리를 하고 새의 몸을 했다, 사용하는 제물과 한 개의 장옥을 함께 묻어 제사 지내고, 젯메쌀은 찹쌀을 사용하며, 벽옥 하나를 넣어, 볏짚과 흰 골풀로 돗자리를 만든다.


1 학의행(郝懿行)云:「북당서초(北堂書鈔)一百三十三卷引此經作사람의 몸(人身)。」

2 곽박(郭璞)云:「제물의 고르고 그 털빛을 손에 든다(言擇牲取其毛色也)。」원가기록(珂案):털은 신들에게 제사 지내는 곳에서 사용하는 털로 만든 물건을 일컫는다(毛謂祀神所用毛物也),돼지 닭 개 양 등을 말한다(豬雞犬羊等均屬之)。이 말은(此言)「毛用一璋玉瘞」者,제사 지낼 때 사용하는 털로 만든 물건과 장옥을 함께 묻는다(以祀神毛物與璋玉同瘞也)。곽박(郭)注확실하지 않다(不確),諸家亦竟無釋。

3 곽박(郭璞)云:「반쪽 홀을 장이라 한다(半圭為璋);예는(瘞),매다(薶也)。」

4 곽박(郭璞)云:「서는(糈),신에게 바치는 쌀 이름(祀神之米名),先呂反;도는(稌),찹쌀(稌稻也),他睹反。」원가기록(珂案):초사(楚辭)이소(離騷)云:「무녀 무함이 저녁에 내려온다니(巫咸將夕降兮),산초와 쌀을 가지고 기다리노라(懷椒糈而要之)。」왕일(王逸)注:「서는(糈),흰 쌀(精米),그러므로 신에게 제사 지낸다(所以享神)。」

5 곽박(郭璞)云:「간은(菅),띠의 종류(茅屬也);音간(間)。」학의행(郝懿行)云:「돗자리(席者),신에 의해 짓밟힌다(藉以依神)。」